没有天,没有地,没日没夜,没有尽头。
走了多久,他不记得。
只觉茫茫大雪,无始无终。
——
断崖间寒风呼啸,崖底一麻衣老叟缓缓驱马,手捏一根枯枝短哨不时吹响。
“呜呜——呜呜——”
暗哑哨声似哀似恸。
身后,数百少年赤足而行。破烂衣衫,青紫脚背,深深浅浅,亦步亦趋,双目无神。
“呜呜——呜呜——”
奇异响声在崖底回荡不止,在少年耳畔萦绕不休。
白雪灼眼他不觉得疼,北风凛冽他不觉得冷。是真的不冷,身上好像有火在烧。一会儿烧到脑中,又热又胀,一会儿烧到胸中,五脏六腑好似被油煎炙烤,连脚掌也烧起来。
随着哨声起伏,看不见的火焰正在燃烧,烈火焚身!
热!好热!让我停下吃口雪吧!
不能停!不能停!心底有个念头:一但停下,下一刻就要灰飞烟灭。
走,走下去,别停。
——
“呜呜——呜呜——”
脑子里,火烧得正旺。
往事一幕幕燃起。
——
“绝万法?世无双?我呸!”
“老爹,这石碑怎么了?”
“这石碑大大不妥!该写无锋段氏天下第一没羞没臊没脸没皮!姓段的就没一个好饼!”
“老爹,我也姓段,你是我爹,你也姓段。”
“呸呸呸!老子要是姓段老子跟你姓!”
“……”
近三丈高的石碑下有一老一少,老的在乜眼叹气,少的正仰头细观。
“一剑绝万法,神引世无双。”
奇石上十个大字跌宕豪纵、沉著痛快,剑意将溢未溢,凛凛浩然之气已于观者胸中。少年想要赞叹,又怕徒惹老者不快,只把一声好压在喉间,赞许留于心底。
转身再瞧,石碑后书“天、下、第、一。”一字一顿,少年睁大双眼,那字一字比一字潦草,一字比一字深刻,只觉闷雷无声,击亮四野,浓云低垂,寂寂中天地将倾!行至最后一字已是怒极!刻字人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斜斜向上一挑,不知入石几何。
“噼啪——”
那字燃起来。
“噼啪——”
石碑燃起来。
“噼啪——”
火光中一老一少相顾无言。
“呜呜——呜呜——”
万事万物燃成灰烬又重新归位。
……
“老爹,我们为什么要住这儿?”
“住这儿是因为方便做一件事。”
“住马棚方便刷马吗?”
“小子懂什么?老爹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要杀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绝顶高手。”
“您也不会武功,绝顶高手,怎么杀?”
“不会武功,会杀人就够了。”
“老爹,你还需要会刷马,专心把马洗干净,要不晚饭莫得吃了。”
“没得吃就吃这个!我养你不如养匹马!”
马棚里,老者抓起一把干草往少年手中塞去。少年不接,把干草往回丢。老者又抓起一把向少年砸去,少年躲开也随手拾起一把扔向老者。
“够不够?够不够?管够!”
老者一把接一把。
“不够!不够!再来!”
少年也不着恼。
来来回回,推推搡搡,干草撒满马棚,覆上潮湿泥地,二人躺在草垫上喘着粗气。
“噼啪——”
马儿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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