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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死神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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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犹如将要溺亡的人。人前强颜欢笑,独自时垂泪神伤。几乎用尽了方法自救,读书,听课,用身体的疼痛镇压心理的疼痛,跑步,旅行,包括不断地相亲,一次又一次无感而失败的相亲……每天晚上都枕着绝望入睡,然后在第二天早上用自我催眠来充满希望或至少假装充满希望,期待假装久了有一天能够成真。漫长的两年多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心如死灰地坚持下来,直到某天终于重新恢复了对生活的热情。

    现在想来,那两年的状态是抑郁吧,或者某种创伤应激后遗症反应。

    之后感到涤荡一新。赎清、偿还罪过与债务后的清爽与坦然。我想我与一醒最后的结局其实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与报应,因为我所做的不该、不道德之事,这是我为了一己私欲而背叛别人与做情人的代价。没有善始,怎能善终?我并非不公正,也绝非伪君子,认为事情发生自己身上便情有可原。我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判决与处罚。

    既已赎清过错,得以坦荡行走于世间。

    这是强悍吗?我不知道。

    蔓迪若知道真实情形恐怕便不会这样认为了。世德的状况令人不安,我不敢承认自己重新又陷入了恐慌,似乎又回到当初一醒病发时的不安与强烈的自责和自我怀疑。世德的精神危机引发了我的。

    为什么同样的情形在我身上发生第二次?为什么第一个我真正爱的男人疯了,第二个我真正爱的男人心心念念要去开悟?

    是否我身上具有着某种磁场或能量,会令和我真正相爱的人精神受到扰动,从而偏离常轨?这算什么,上天对我的某种诅咒?还是——我压根是一个大魔头?

    不敢任这样的思绪泛滥,死死地,死死地,压在心底。

    如果每个人的一生中或迟或早都会经历一场严重的精神危机,那么是否每个人都会有劫后余生,像一醒,像我。除了我们这样的幸存者,是否也有不幸罹难之人,终生精神困顿,甚或以疯狂或死亡告终?而世德,会是哪一种?

    也许劫后余生者会增进对痛苦的免疫力,如我般变得皮糙肉厚了,神经不再那样纤细,以致于许多时候尽管痛苦,但似乎又能够有某种超脱——能够相对平静地看待与接受大多数痛苦的存在。既然想要快乐,所以也许就有必要承受一些痛苦,不然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二元世界,用什么来彰显、对比、陪衬快乐?

    更深刻点,用我新近读到的一个观点来说,如果只看到万物的表象,而没意识到作为它们背景的佛性,就会觉得万物都在受苦,但如果明白了这个存在的背景,也许就会了解痛苦是使我们扩大生命的方式。

    但是世德不接受这个二元世界,不接受二元的对立,要径直跃入到那个佛性之中。

    我们像两个逆向而走的人。遇到他之前,我所过的生活几乎可以说是“佛性”的,谈不上快乐和痛苦,就只是平静,没有大喜大悲,平和平稳,没什么不好。有了他后,生活开始像过山车,大喜大悲,而我开始贪恋那种快乐。他呢,把我带上过山车后却自行跳离,一心想要达到平静平和。

    贪恋即执着,所以注定会有痛苦,我知道。但我希望自己能够尽量平静地接受,不要太过喧哗与嘶吼。

    书籍是清凉剂,可以熨帖不适与焦虑。我贪婪地吸收。

    隔两天再去公园散步,见世德心情比较平静,我便小心翼翼重提那晚话题——他对开悟的理解,但技巧地进行了偷梁换柱。对于所有非灵性话题,他基本持排斥态度,他现在的世界与视野只容得下灵性。

    我换一种形式发问,“按照诸多圣者先贤、各种典籍的说法,觉悟后的境界只有喜乐,再无痛苦。你追求的就是那种凡间没有的永久幸福吧?”

    听我这样说,他点点头,“我相信有那样一个境界。”

    那种境界却无法令我向往。我不是一个轻信的人,也不习惯把自己的幸福推延到另一个世界去享受。

    我继续问,“那样一个境界是原本就有,对吗?”

    “对,那是一种一切归于沉寂、回归本体的宁静。”

    克制住了将要逸出的笑容——这正是我期望他说出的答案。然后我说,“如果开悟是这样,那么我觉得开悟者是反世界的,开悟者压根反对生命,是死神的门徒。因为他们要扼杀人的生命力与活力,让自己和一切都回归于死寂。”

    “为什么这样说。”世德惊讶地停下了。

    我们正行走在一个人烟罕至的小山丘上,杂草密布,时不时刮到我的小腿。

    我无法像他那样背诵,再美、再喜欢的句子也背不下来——也根本不会花时间去背。在手机上打开《奥义书》,找到那段话念给他:

    “确实,在太初,这里空无一物。死亡或饥饿覆盖一切,因为死亡就是饥饿。死亡转念道:让我有身体。于是,他起身赞颂。他赞颂,产生了水。……他依靠语言和自我创造这一切,也就是世上的所有一切……”

    世德低头无意识地敲打着一株树干,显然在琢磨这段话。

    让他思索一阵,我才直白表达要说的。“所以,世界最初只有死神和饥饿,且死神和饥饿是一体的。死神觉得寂寞,于是创造了万物和人。所以,是死神创造了世界,因为寂寞。”我扯他衣袖,微笑着质问,“为什么你不好好生活,千方百计要回到最初,回到死神的怀抱?”

    在我看来,许多比他不幸的人也并没有想要逃避生活。

    世德凝神想想,笑了,“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颇为振奋,果然还是要引经据典才能说服他。于是趁热打铁,“不是道理,是真理,《奥义书》哟。在我看来——”我想起那个雪山的梦境——“你要去往的那个境地是一个冰冷核心的所谓神秘世界,一个某些圣人许诺的所谓新世界。那里没有差别和矛盾,没有好和坏的对立,善与恶毫无区别,甚至生与死的界限也将变得模糊,那里是对自我的丧失。可是一个人丧失了自我——”

    世德打断我,“我们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有这个自我和这个身体,我们把身体当做‘我’,当做自己。如果没有这个自我和身体,还会有任何烦恼和问题存在吗?”

    “可是没有这个自我和这具身体,你又如何存在,存在在哪里?”

    但是他听不进我的话,就是听不进。他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然而并没有回答我的质疑,一味重复着他那些“我不是我的身体”的言辞。

    但是最后他说,“生活幸福的人谁会想去开悟。”

    心里一酸,我默然。生活可能的确没有太厚待世德。

    我们沉默着在寂静的小山丘上继续走了一阵,直到看到一条下去的小土坡,世德回身照应着我沿土坡慢慢下去,到了平坦的大路上。抓着他的手,我想摇醒他。就算不幸福的人也没几个想去开悟。是有多不幸福呢?要怎样才能感到安全与幸福?有永久幸福这回事吗?谁又没有痛苦和烦恼,偏你就无法承受?为什么不能努力改变,改变不了尽力接受呢?

    但是我没有。

    我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我不是他,没有他的那些经历,无法感同身受。也许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评判,以及,尽己所能去接纳这一切,——既然我说要抱持。

    与此同时,我的质疑固然可以、可能让世德想清楚一些东西,加深或修正理解和体悟,但破坏性的一面是,会对他尚未成型、定型的想法造成干扰。一个人要在俗世生活中坚持修行本已困难,何况身畔还总有一个在不断质疑和提问的人。所以能够的时候,我应当尽量要求自己闭紧嘴巴。

    想起《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中的一句话:爱情从来不会阻止一个男人去追寻天命。如果阻止,定因为那不是真正的爱情,不是用宇宙语言表达的爱情。

    而我,会用我的行动来证明我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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