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庵内。
许清宵躺在床榻上。
他神色平静,听声音没有任何生气的感觉。
洛白衣显得有些沉默。
“你无需解释什么,我既然说出口,就已经有足够的证据,你任何的解释,都无用。”
“你也不需要担心,我不会杀你。”
“我只想知道情况,告诉我,我明白,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许清宵出声。
他可以不杀洛白衣,可是他需要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至于为何能确信,洛白衣是种下三魔印的人,原因也十分简单。
当初,白衣门联系自己,让自己来桃花庵。
说是有人会与自己碰头。
理论上来说,不可能派一个那样的人物来与自己交接。
这很不符合常理。
只不过,一开始自己低估了白衣门。
同时也高估了自己。
白衣门派了一个小厮,与自己接头,这个小厮的确是白衣门,但绝对不是与自己接头之人。
接头之人,就是这个洛白衣。。
亦或者是说,洛白衣是高级接头人,按照当时自己的地位,还轮不到洛白衣找自己。
只是没想到的是,自己非要去见洛白衣。
但洛白衣并没有承认,亦或者是说,洛白衣就是一枚棋子,当上面没有告诉她任何消息的时候,她也不会表露什么。
就如此,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而洛白衣也将三魔印种入自己体内。
除此之外,许清宵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普天之下,能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就种下三魔印的人,他想不到是谁。
放眼朝廷,六部尚书不可能会是白衣门的奸细,即便是的话,他们也没有与自己单独相处的时间。
而自己除了入半圣之时,以及前往西洲时,离开过大魏,大部分时间就在大魏王朝。
再算算时间段,洛白衣是唯一嫌疑人。
这就是许清宵临走之前,还要来桃花庵的原因。
听到许清宵这番话。
洛白衣没有做出任何过激行为,反倒是继续按捏着肩颈道。
“王爷,有几句话,不知你愿意听否?”
洛白衣出声,她声音柔和平静。
“你说。”
许清宵给予回答。
“很多事情,我并不知情,我不知道那个是三魔印,也不知道对你有多大的影响,我只是一枚棋子。”
“八岁之前,我被人收养,而后送到桃花庵来,我算是幸运,也算是不幸,不如同那些姐姐一般,她们只有选择的权力,但终究还是要走上一条不归路。”
“但不幸的是,在这种地方,不管身子有多干净,名声依旧不干净。”
“清倌人也好,窑姐也罢,终究是一群可怜人。”
“十多年来,我独坐房内,几乎很少出去,见过很多人,但从小也知道大部分男人的心思,可唯独见到王爷,我看到了不同之处。”
“王爷对我没有任何一丝异样,而且眼中也没有丝毫其他想法,我明白,王爷把我当做朋友,我也明白,王爷也很孤独。”
“可不管如何,我心中还是开心的,因为从来没有人把我当做朋友,唯独王爷您。”
“但终究,我最不想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人让我给你种下东西,我自幼被他们养大,也无法抗拒他们的命令,所以我做了,但做过之后,便是无尽的后悔。”
洛白衣轻声开口,她的语气之中,并没有任何为自己洗脱的意思,只是平静的诉说这件事情。
待她说到这里时。
洛白衣停下了手,转而继续开口道。
“说出来王爷或许不信,其实当种下三魔印后,我想过自寻短见,可我还想再见一见您,那个时候,我逐渐明白,王爷的身影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许王爷,若你有恨,白衣今日甘愿以命相抵。”
洛白衣出声,说到这里,她更是愿意以命相抵,同时也说出了自己内心的话。
“唉。”
床榻上。
许清宵长长叹了口气,实际上他差不多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但,这些言论已经没用了。
做了,就是做了。
没做,就是没做。
不杀她,是因为许清宵知道,她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可他需要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你幕后的人,到底是谁,说出来吧,白衣门的门主,告知我,剩下的事情,由我抉择。”
许清宵开口,他不在乎这些故事,得知了白衣门门主是谁,那么一切都无所谓了。
季灵说过。
大魏还有一个人,一直隐藏在暗中,这个人蛰伏了许多年,具体是谁,连女帝都不知道。
一开始还猜想是怀宁亲王,但随着逐步了解,怀宁亲王已经被排除出去了。
这个幕后者是谁,女帝猜不到,许清宵更无从下手。
可现在,许清宵有了线索。
自己体内的三魔印,就是唯一的线索,如若洛白衣能说出幕后黑手是谁的话,那很多事情,就好解决了。
只可惜的是。
洛白衣摇了摇头,她望着许清宵道。
“王爷,我只是一枚棋子,棋子是没有资格知道下棋人是谁的。”
“不过,唯一可以得知的是,他是大魏王朝的人,而且身居高位。”
洛白衣给予解答,她说的很有道理。
身为一枚棋子,的确不可能知道幕后是谁。
只是,许清宵叹了口气,他起身一挥手,衣服自动穿上。
随后缓缓道。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是我许某为数不多的朋友。”
“你与我一般,内心都很孤独,但在大势之下,如若你还执迷不悟的话,本王保不了你。”
洛白衣说的话很合理,换做常人都能接受,尤其是看到这张楚楚可怜的模样后,任谁都不会继续责怪下去。
但许清宵不一样。
白衣门将洛白衣安置在桃花庵,这里可是大魏京都啊,换句话来说,桃花庵这种地方,能来都是达官显贵。
洛白衣如此绝美,她在这里这么多年,虽然接过几个客人,但都是风花雪月,隔着一层纱布,可能连真容都没有见过。
足以证明,洛白衣在白衣门的重要性。
所以,洛白衣说不知道幕后是谁,许清宵死活不信。
这纯粹就是把自己当做傻子。
听到这话,洛白衣想要开口,继续说些什么。
可许清宵直接出声,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本王低估了白衣门,早些年接触白衣门,只认为区区白衣门,不过是一个造反组织罢了,身后的人,无非是一群想要跟着造反的人。”
“可能有一些商人在背后支持,也可能是某位王爷在鼎力支持,可直到现在,本王才明白,白衣门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大魏文宫有白衣门的人,朝堂当中也有你们的人,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平安县,都有你们白衣门的人。”
“这种能力,就算是当今圣上,估计也做不到。”
“尤其是,白衣门打着武帝遗子的旗号密谋造反,可有几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也正是因为这几个问题,导致本王被你们蒙骗至今。”
“连平安县都能布局,当初陛下登基,我想肯定有你们的影子,否则的话,以白衣门的能力,不说可以操控帝王登基,可至少可以抉择谁成为大魏新帝。”
“既如此的话,你们造反的意义在何处?皇帝都可能被你们选择,谈什么造反。”
“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是,武帝遗子已经出现,可问题是,他在大魏一路吃亏,白衣门却不见踪影,按理说这个时候,白衣门应当派出代表性人物,出来与季元交涉。”
“可你们没有,或许你们派了人,但派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大人物,估计应当是跟季元说了几句一定会支持他的话吧。”
“也或许,是季元看不起你们,但不管如何,你们还没有浮出水面,这就证明,造反不是白衣门的目的。”
“你们有一个天大的计划,打着造反的旗号,只是更加方便你们在大魏做事,而不是造反,白衣姑娘,本王猜的没错吧?”
许清宵分析的头头是道,他认真开口,将其中的问题,全部说出来了。
他之前为何轻视白衣门,实际上也是因为以上两点。
一来是,一个造反组织,女帝微弱之时,都造反不起来,如今大魏鼎盛,白衣门更别想造反起来了。
二来是,自季元出现之后,白衣门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开始许清宵以为白衣门是彻底投靠了季元,可后来发现,季元与白衣门没什么很大关联。
综合以上两点,许清宵意识到,白衣门绝对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很有可能,白衣门的门主,就是那个幕后之人,第五代圣人,亦或者是第四代圣人。
也只有这个人,才能真正影响到整个天下,不然的话,许清宵当真不知道,谁能有这个能耐,安插那么多眼线,处处都有自己的人。
可到底是谁,许清宵还是不知道。
要么就是第五代圣人,要么就是第四代圣人,二选一瞎猜一个,也是一半的概率。
可许清宵深深的知道,自己不能瞎猜,猜对了还好说,猜错了,那就麻烦了。
对方在布局。
到了这个程度,双方其实都是在做最后的博弈,任何一个细节上,都不能输。
自己若是走错一步,那么就是万劫不复。
如若对方走错一步的话,可能一辈子的谋划,全都化作一场空。
回头仔细想想,自己从来没有走错过一步棋。
以前走错,也是死。
现在,死的更快。
感受到许清宵的态度有所转变,洛白衣神情有些低落,她眼神当中有些复杂。
的确,她喜欢上了许清宵,虽然两人只有短短见过几次,可她爱上了许清宵。
这二十年来,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一部分人将她当做棋子,一部分却将她当做清倌人,带着各种情绪。
可唯独许清宵不一样,他带着的是寻常心,与自己交友。
把自己当做朋友。
只是,身不由己,让她选择与许清宵成为了对立面。
如今,面对许清宵的询问,洛白衣沉默许久后。
她望着许清宵道。
“王爷,有些事情,我的确不知道。”
“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能说出来,并非是畏死,而是我欠他们太多了,我做不到。”
这是洛白衣的回答。
她自幼被他们收养,从小就被种下了心,所以她不会背叛身后的人。
面对许清宵,她也只能放弃自己的情感。
听到这话,许清宵有些沉默。
他懂得人心,也明白洛白衣的苦衷。
可惜的是,洛白衣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刹那间,杀意出现在脑海当中,许清宵望着洛白衣,他眼神当中有杀意。
不是恨意,而是单纯的杀意。
似乎是感受到了许清宵的杀意,洛白衣没有老套的闭上眼睛,而是静静地看着许清宵。
似乎想要记住许清宵的模样。
但,足足过了一刻钟后。
许清宵叹了口气。
望着洛白衣道。
“其实,我们本来是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许清宵眼神之中有失望,也有一些失落,他的的确确是把洛白衣当做朋友。
说出来或许不会有人相信,可这两年来,自从入京后,除了皇宫之外,许清宵去最多的地方,就是桃花庵。
因为,他很孤独,洛白衣也很孤独,两人都是可怜人。
这种情愫很古怪,或许是互相怜悯,所以许清宵对洛白衣有先天的好感。
不然的话,许清宵也不会隔三差五来桃花庵。
天下绝色不少,以许清宵的身份地位,还有才华,想要找绝色完全不难。
可是,唯独洛白衣,让许清宵觉得安心。
所以。
许清宵没有真正痛下杀手,只是留下这句话,便要离开。
但,就在许清宵离开时,洛白衣的声音响起了。
“王爷。”
“如果我没有给你种下魔印,你我之间,有没有可能。”
洛白衣出声,她询问许清宵,这是她心中的问题,她想问清楚这一点。
听到这话。
许清宵略微沉默。
思考一番后。
许清宵缓缓开口道。
“或许有可能。”
“但我不清楚。”
“我不在乎一个人的身世,只是你我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若下次再见,你还是如此,不要怪我。”
这是许清宵的回答。
他知道,洛白衣喜欢了自己,但许清宵更认为是,两个内心孤独的人,寻找相似的人罢了。
有没有可能在一起,这不是许清宵思考的问题。
因为这种东西,都是未知的。
只能说,许清宵不在乎这种名声说法,只要洛白衣是完璧之身,他并不在乎洛白衣的身份。
可现在不可能了,洛白衣亏欠幕后之人太多,她注定是自己的敌人。
放过洛白衣,是许清宵心中唯一的感性。
如若冷酷无情点,许清宵方才会痛下杀手。
话落下。
许清宵转身离开,他不做任何留念。
而洛白衣的眼神,瞬间失去了一切光彩,她呆呆坐在床榻上。
望着离开的许清宵。
她孤独了二十年,如同活死人一般。
可现在,唯一一个朋友,就这样离开,对她来说,是一种致命打击。
尤其是,自己间接性害了这位朋友,有亏欠,有难受,更多的是无助。
落泪无声。
今日一别,两人彻底不见,她相信许清宵说的话。
若下次再见,很有可能许清宵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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