糍粑腊肉终究会吃完,正月也终究会过去。当枝头的第一片嫩芽在春雷的呼喊中终于冒出的时候,新的一年阳春又开始了,庄户人的新一轮忙碌时节又来了。人们耕田烧畲播种插秧,没日没夜地辛劳精心侍弄着一片又一片的庄稼,只等着六月收获多多。
今年李家人的六月史无前例地忙碌,因为两个产妇临盆的日子都在这个月。先宣布喜讯的是三房的吴氏,但先诞下孩儿的却是大房的长孙媳妇蓝秀凤。因为大家原本便认定这个曾孙辈的头一个孩子是个女娃娃,所以产婆大声报出是个丫头的时候没有人露出一丝不快的神色。虽然是头胎,蓝秀凤生得却还算顺利,只折腾了五六个时辰孩子便落了地。
因为两个村子隔得不太远,蓝家祖母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带着小孙子来李家探望孙女。正碰上田氏一脸欢愉地抱着裹在花布襁褓中的小婴儿,吩咐李兴元将自己一早准备的银项圈银手镯银脚环通通拿出来,一副要给小婴儿套上的架势,顿时让担心自家孙女没有一举得男恐怕夫家不喜的蓝家祖母放心不少。
正逢农忙时节,加上产妇和新生儿状况都极好,家里倒也没有额外增加人手来照顾蓝秀凤母女。姚舜英和李氏照旧留守家中晒谷做饭,外加照顾月子婆。这个被曾祖父起名文婉的婴儿洗三之后又过了三日,吴氏还没有发动。
因为成日不是躺着便是坐着,然后不停地吃东西,差不多大的月份,吴氏的肚子较蓝秀凤的却是大了许多。姚舜英虽然没有经验,但看她高耸着肚子,大肚蝈蝈一般的模样还是有点担心。然后随着她生产的日子不断往后延迟。姚舜英的担忧更甚,只是她小孩子家家的不好说出口。李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后头这几日几乎是天天派李兴业去打听产婆的去向,只等着吴氏一发动便第一时间去请人家赶过来。
吴老娘也不放心女儿,想着李家人农忙时节人手不够,后头这几日干脆住进了李家。那一日一家人吃罢晚饭,白日累极了的人们正打算洗脚上床睡觉,却听到吴氏哭叫着说自己要生了。李氏赶紧让李兴初去请产婆,自己指挥着田氏王氏准备着一应事宜。产婆急匆匆赶来,看了看却说还早。不急。姚舜英和蓉娘因为是未婚的妮子,不让进入房间,李氏让她们自去歇息。说有四个大人用不着她们帮忙。
姚舜英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到楼上自己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西厢房吴氏的呻吟声虽然压抑着,但在夜空中还是一声声飘进了她的耳朵,直让她头皮发麻。吴氏叫唤了一阵后似乎又缓了下来。姚舜英困极,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便被杂乱的脚步声和尖利的哭喊声惊醒了,院中灯火通明,哭声是从三房的西厢房传来的。姚舜英心里一凉,一定是吴氏状况不好,赶紧穿衣下楼飞跑着去看。
李家的人陆陆续续地都起来了。大家堵在西厢房门口,七嘴八舌地说个不休。“产婆,你快想法子啊。这血怎么老流个不停啊!啊,天老爷,你救救我的女儿吧!”“好孩子,你要挺住,不能睡啊!”里头吴老娘和李氏的哭喊声清晰地传来。吴氏的声音却一丝也无。
血崩,姚舜英的脑子里忽然闪过前世在医学杂志上看到的这个词儿。这样的状况在二十一世纪搞不好都要死人。更何况在这医学落后的古代,吴氏只怕是凶多吉少。蓉娘也起来了,姐妹两个紧紧攥住对方的手,都感觉对方的手汗津津的。
“菊娘……我……我想见菊娘……我……”终于里头传来吴氏极低极细的声音。“三婶,三婶还活着。”蓉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欢喜。姚舜英机械地点了点头,心里那种沉重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轻。“好孩子,天很快便要亮了,天一亮我便让四郎去接菊娘回来。”李氏温声劝慰道。因为农忙家中人手不够,加之吴氏临盆在即,菊娘十天前便被接到了外祖家中。
天边有隐隐的雷声传来,空气异常闷热,随着时间的推移,外头守候的人们心里的焦虑也越来越甚。王氏满手是血从里头出来,李大椽赶紧上前问她情况怎么样。王氏黯然摇头,说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男婴,但任凭产婆怎么折腾都没喘气儿。吴氏不停地流血,止都止不住,她的血将整个床单棉絮都浸湿了,而她自己的脸却苍白中透出一丝青色。院中的气氛霎时凝固,大伙不由都露出惊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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