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问天阁。
当年他们的相识还有一段佳话:还在读书的顾太太跟同学到游乐园坐过山车,后排坐着同被朋友拉来的顾星河。过山车翻滚之中,所有人鬼哭狼嚎,姑娘只听后排传来阵阵哈欠声,中间还接了个电话。车停了,飘来一句话:“咱们刚才的游园路线不太合理,我在最高点看了公园全貌,重新设计了一下。”
姑娘深感讶异,从此倾心。
一位女记者高高举起话筒,问道:“顾指令长,作为中国经验最丰富的航天员,这已经是您第四次太空旅行了。身处外太空,如果只能对地球说一句话,您会说什么?”
顾星河的目光越过女记者,看向台下第一排,微笑着说:“不要舔牙床!”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是说给我女儿恰恰的。”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第一排。
梳着两条羊角辫的小女孩正依偎在妈妈怀里,咧着大嘴看着爸爸乐,门牙处是个黑洞洞的大豁口,令她的笑容格外引人注目。
小女孩忽然发现全场人都在看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下意识地又用舌头舔了舔空洞的牙床,抬头一看爸爸,赶紧捂住了嘴,眼睛却狡黠地笑了。
顾星河忍不住走下台来,抱起女儿。
“你不是总问爸爸出差去哪儿吗?天上。爸爸在天上任何时候都能看见你。所以,不许舔牙床!两个月后,爸爸给你摘个星星回来。”
提问的女记者发出一声赞许的叹息,带头鼓起掌来。
全场潮水般的掌声里,刚刚把女儿交给顾星河的孩子妈妈却笑得很勉强,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她假装转头看旁边的人,偷偷擦拭眼睛。
旁边的座位是空的。这是第一排唯一的空座位。她不由看向台上坐在最右边的那位航天员——他的家人怎么没有来?
航天员马飞也望着空椅子出神。
他看上去有点年轻,可是当他沉静下来的时候,你又会觉得,他的眼睛里有和顾星河一样的光,令人心生信任和依赖。不,那是比顾星河眼里更亮的光,在信任和依赖之外,投向某种更热烈的东西。
“马飞你好,这是你第一次执行航天任务。你也有话要对你的家人说吗?我们注意到座位席是空的,你家人在吗?”
潘万里抬起头,关切地看着马飞。顾星河抱着恰恰也看向他。记者们看看他,又看看第一排的空椅子,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马飞望着空椅子出神。一些画面正从他的脑海里呼啸而过。影子、声音,激烈的、温柔的……轰鸣作响。
“马飞?马飞?”
马飞笑了笑:“我妈老说,有本事你咋不上天呢?妈,我现在做到了。”
全场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马飞收敛了笑意,严肃起来。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亲人对我说过,人生就像射箭,梦想就像箭靶子。如果连箭靶子都找不到的话,每天拉弓还有什么意义?谢谢你!我要发射我的梦想了。如果你现在也在看电视的话……”
他忽然凑近话筒:“X,Y,Z。”
“X,Y,Z?什么意思?是坐标,还是什么行动代号之类的?”
马飞微笑着眨了眨眼:“胜利返航的时候,我会公布正确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