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五年,最后死在了魔族手里。
叶槐序那会儿还在南境学刀,收到这个消息拼了命赶回去也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或许是受了养父之死的打击,处理完叶梁刀的后事,再回到南境,叶槐序使出来的刀,跟从前愈发不同了。
不同到没满半年,他的师父,当时的天下第一刀,青城山主晏青就跟他说自己已经教不了他了。
“你使的刀这般狠绝无情,对万事俱无眷恋,再这么练下去,你不如别再做人,直接做刀算了。”晏青如是说。
叶槐序当时并不信晏青这句话,但对方都说不愿再教他了,他也没腆着脸继续留在青城。
他回了东海,接手了蜃楼。
执掌蜃楼第五年,他发现晏青或许没有说错。
他的确慢慢失去了对世上万事万物的兴趣,甚至懒得理会正魔之争,看到魔族戕害凡人,心中竟也生不出什么起伏来。
“我那会儿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他说,“我爹想天下生灵都过得好,结果落得那种下场,所以我绝对不要步他后尘。不论人还是魔,死活与我何干?”
出乎他意料的是,齐谣空听他这么说,竟没有很惊讶,只平静地问:“后来呢?”
他笑了笑,道:“后来又过了几年,我听说你师父出关继任昆仑掌门,我就去了一趟昆仑。”
“我没想到他还记得我,更没想到他居然收了徒弟。我告诉他我爹死了,他说逝者已矣,我总得活。我说我这不是活着呢吗,他说不是,我这不叫活,更不叫修道。”
求道问仙,乃与天斗,需要世间最坚定的意志。
像他这样失了本心把自己修成一把刀,那就与修道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叶槐序想通这个道理后,方惊觉自己究竟走偏到了何处。
然而开弓难有回头箭,一条路走到一半,便很难再调转方向了,把尘世种种全然扔开,也很难再重新捡起了。
齐谣空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他这些年不停与人交往,不停约自己一战的原因。
他这是在努力让他自己“活着”。
再仔细一想,他的努力其实并没有白费。
至少如今的他,听到魔族攻打玉凰山的消息,就立刻赶去帮忙了。更不要说前些年蜃楼还出了钱粮,把离魔族最近的几个凡人村落迁到了南境去,做得已够多了。
齐谣空道:“所以关于魔族禁地,蜃楼也不了解太多,只知道人或妖若是靠近,就可能被魔气侵染失智成魔。”
叶槐序:“对,所以你告诉我云想容和鸢罗都是从那出来的,我才会那么惊讶,魔气入体有多可怕,你今早已看到了。”
齐谣空:“阿鸢非人非妖,可另当别论。”
叶槐序:“那云想容呢?她总是人吧?按她的说法,她可是极有可能在里面待了六十年,她居然没成魔?”
“我们谁都没进过魔族禁地,也许禁地之内并无魔气呢?”齐谣空说。
“就算禁地里没有魔气,她进去时也不可能一点不沾上的。”叶槐序很肯定,“我这些年不止一次想靠近去看一看那里到底有什么,但毫无办法,她修为不比我高太多,怎么会毫无影响?”
两人说到这,发现不仅原先的谜题没解开,还多了些新的,令整件事愈发扑朔迷离,仿若雾里看花。
“算了。”齐谣空说,“这事先放一放吧,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尽快截住宿羯的手下。”
叶槐序也同意他的观点,长吁一声站起来推开炼器室的门。
两人回到底层的时候,鸢罗还坐在原先的位置,但身体歪了大半,看样子是因为没休息够睡着了。
齐谣空见状,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可歪在座位上的少女还是在他靠近的时候有了反应。
她皱了皱鼻子,似是在梦中辨认出了他的味道,含糊不清地唤了一声掌门哥哥。
齐谣空原先以为自己已经彻底习惯这个称呼,此刻看她在睡梦间嘟囔出这一句,竟仍是心下一软。
他走过去,想扶正了她再带她去休息得舒坦些,结果刚一站定弯腰,就看到她颤了两下眼睫,缓缓睁开了眼睛。
因为弯着腰,此刻他离她极近,近得几乎能完整看清映在她眼中的自己,以至于下意识顿住了呼吸,心跳也因此漏了一拍。
这对他来说,已算得上是失态了。
可惜令他失态的“罪魁祸首”对此毫无所觉,一睁眼看到他,便立刻冲他露出了一个笑。
“掌门哥哥你下来啦。”她说,“我给你留了一个落星果,可好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