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想过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前线突然崩溃,夜国大举进发攻城掠池,一夜之间五座城池接连失陷,因此一开始的约定转瞬化作了泡影,一碗红花无情在面前安放,而我……
心痛如绞,相较腹痛更甚。
我提出要用我自己的杯子喝这碗药,传旨的太监神色越发古怪了些,却并没有异议。
我却没想到,等我取出了温雅送我的杯盏才发现不对。
刹那心头狂喜升起,竟然像是看见了曙光,我几乎快要忍不住激动地颤抖,却蓦然光线一暗,掌心被一只大掌死死扣住。
他指尖苍白,也带着憔悴而薄透的孤弱,我不过一僵,耳后却是他轻语声传来:
“安儿……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听见叶焰的声音有三分颤抖,那么他果然是知道这个孩子的。
纵使以前只是猜测,而今终于证实,我却忍不住愧疚——
直到要失去这个孩子我也没能对他说出口来,所以倒头来,其实我一开始就做着也许会失去这个孩子的准备吗?
我的语声比屋外寒风更凉:
“有事吗?”
他颤了颤,却只是自身后更紧的环住我,是我从来不敢奢望的温暖怀抱,却带了无尽苍凉,听他执着道:
“安儿,能不能……”
“不能。”
我无情打断他的话语,只能用力自他掌中抽出手掌。
也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这是他第一次握住我手,第一次这样抱我,像是要失去什么一般不舍。
我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仅此一次——
拿起酒盏,冰凉麻木的走向那一碗预示终结的汤药,也像是要走到一生的尽头。
今日一碗汤药入腹,我的计划终于能如常进行——
我本不该贪恋这本不属于我的一切,可是,我做不到放弃家仇。
就在我将要触及那药碗的一刻,听见他语声沧桑支离破碎,近乎梦呓道:
“安宁,我对你,算什么?”
我垂下眼睫,药碗里清亮颜色倒影我神色冰冷,我不想回答,因为我觉得我已经没有勇气回答,却被他狠狠隔开了我和那碗汤药的距离,也像是隔开了整个一生。
肩头一痛,是他死死钳住我肩头一字一句问我:
“安儿,你好好想想!咱们不喝这个,好不好。”
他的语声太过仓皇,以至于一度让我生不出真实的感觉。
一个好就要脱口而出,却看到那厢传令太监近乎审视的眸光肆无忌惮的打量,蓦然被一股冰冷席卷了全身。
我冷冷掰开他的大掌,肩头快要被他捏碎,是我可望可不及的力度,原来叶焰在乎我——
这一刻,我心里竟然如此满足。
可我只能这般眼睁睁凌迟他心,我听见自己一字一句机械咆哮道:
“你以为你是谁!?叶焰,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长青楼的花魁,你以为你凭什么掌控我的决定?!”
皇命难违你知道吗,家仇国恨你懂我吗,那些寂静的日夜有你相拥我只觉得像是此生的幸福都要用尽你理解吗?!
不喝这个,不喝这个温承天就说要将叶焰接入宫中为我好好照顾!
我何须他假惺惺照顾,叶焰在安宁侯府本就受人监视,要是入了宫,岂不是步步维艰。
温承天不过是借着叶焰威胁我,我何尝不知道。
我劈手推开叶焰,用我此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劈手夺过药碗倒入杯中一饮而尽——
因为我怕慢一步就会失去伸手的勇气。
这是我这一生的信仰,杀了温承天,是我的使命。
对不起叶焰,安宁……
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