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掌教那副沟壑满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来,凝视着一点烛光的双眼中也没有反射出半点光芒。
“我比较好奇的是,您是怎么苟活下来的。”
“我又不吃人。”老掌教的这番话好像是在说,如果小富贵一身天人福报机缘能够转嫁的话,他孙知报或许是天上最大的一朵烟花。既然无法利己,他自然也懒得谋算。
“您可尚未回答我的問題。”徐琅步步逼近,势必要问到底。
老掌教依旧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依旧用幽幽的声音倾诉,说道:“天人下凡者,福缘深厚,机巧无双,且势必要重修大道。然而天道之下人世之间,你我修士既求福缘,也会是别人之机巧。我独安宗为景国内第一大宗,指引神人重新修道,有何不可?”说道这里,他狡黠地笑道:“此番作为顺应自然,顺天道无人算。如此一来,他修身入道,我作为宗门掌教在过程中沾沾他的光,又有何不可?”
这番话自成逻辑,徐琅一时半会也瞧不出破绽来。
“那你将如何处置他?”
“一视同仁罢了。”说罢,他见徐琅并不满意,便延伸下去,继续说道:“见心性,传我宗独、群、彼此之道;选物件,择一物做本命修炼;继而寻师傅为其传功,分水境后再分山别峰。”
“仅此而已?”老掌教孙知报是宗门在一代祖师后第二,也是唯一一位修炼独道的阡陌境境修士,以此完毕入道乘修行。独善其身,谋天地万物利自己。只要对自己修道有好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什么谎也能撒。
不可信,不可处。
老掌教咂咂嘴巴,说道:“徐道友,你有没有想过,一代祖师既修独道,为何依旧要开宗明义?独道修习,以万物利我,为何要传道?”
飓风骤停,徐琅以风做毯,跪坐其上,静听孙知报说道。
“独道大我,群道小我。无论前后,都是立身极坚的大道。三代之后的各掌教所修的彼此之道,投机取巧罢了。一条千变万化的道路,等于没有道路。”
老掌教看似一尊泥胎,脊梁却是既正。他声音低哑如砂石,可一字一句皆落在实处。
“独道大我,我大既群;群道小我,群生我大。犹如日月,虽昼夜两极,然皆是正大光明。彼此之道看似调和,实则以水调泥,最终只会浑浊不清,看不清这世间,问不明大道,所以,我才不取。一代祖师修独道,日益精进,至阡陌境而独道小成,又迷茫数百年,终于完毕入道乘,踏入天人境。”
老掌教的声音驱逐掉堂内一切风,唯独留下那风毯,他一字一句说道:“六年前那场漫天烟火令震撼至极,既惊又惧。同等境界的修士别说反抗,甚至连看见危险来临的能力都没有,瞬间灭杀,足见我辈之小。”
“六年时间里,我自认为的琉璃道心支离破碎,一日添数百裂缝。昨日,神人开窍,引动日月同光异景,我这才终于明悟。天人下降,日月同在,自然可以逆反,天道可以背离。我小自然我道小,并非道错。”
“力有不逮,自然无法夺天地利自身。然而就如天人异景点醒我一般,它也让我明白独道的未来,那就是改夺为鉴。鉴天地以利我,照群生以利我。”
“小富贵如我,譬如明镜。”
“可鉴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