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春天一来,他这病一准儿就好了。”咱娘说道,只是怎么都让咱听出些言不由衷的味道来。
当时的咱也意识到了母亲话语中的无奈,但是,咱却也没有太多担忧,因为咱爹当了一辈子的农民了,吃五谷杂粮,病自然也没有少生过,却都挺了过来。
所以咱只是以为咱爹这次的病况与往日的一样,总会好过来的。
而现在,咱只是和这孤庄村的村民们一样,只能期待着挨过了冬天,来年苍天开眼,春雨丰润,大家可以种下希望,来年吃顿饱饭。
“娘,您别担心了,明年春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来年,咱们家种了庄稼,得了丰收,还了刘德家的租税,交了朝廷的税款,剩下的,咱们一家人就可以好好享用了。”
咱这样安慰着咱娘,看着咱娘脸上露出的欣慰,咱这才稍稍的舒下心来。
然而,祸不单行。
很快,当迈着蹒跚步伐的春天终于来临的时候,和煦的春风绿了柳条、红了桃花、唤醒了万物,却也给太平乡的百姓们带来了一场恐怖的瘟疫。
数日之间,太平乡,咱所在的孤庄小村,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了病人,或是年长的、或是年幼的、也有年轻的,全部痛苦的躺在简陋的床上。
他们开始出现各种病状:先是咳嗽,接着是发高烧,然后眼底充血,血丝殷红,皮肤上也生出点点红疹,整个患病的人都感到四肢无力,滴水难尽。
而这还不是最令人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这病不仅是来的突然,来的快,更是极具传染性,往往一家子里有一个人病倒,紧接着全家都会遭殃。
这病着实恐怖的可怕,乡邻们大半年吃糠咽菜,还常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身体本就虚弱,哪里还经得住这恐怖病魔的侵袭。
一得病,病人立马就扛不住了,各种上述病症逐一显现,不过是三两日功夫,就在活着的人的惊恐下断了气。
村子里倒是也有郎中,但是早就被同样患病的府衙里的人“请去”,所以这病爆发的起初,大家也都没有在意。
可是,当村子里开始死人,开始大批大批的死人,家家户户的死人的时候,人们这才在惊恐中醒悟过来,随即是极度的慌乱。
这是闹瘟神了。
而百姓们深知瘟疫的可怕,面对瘟疫,大家从来也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逃,拼命的逃,因为只有逃,才有那最后的一线生机。
于是孤庄村的村民开始了逃命,携儿带女,有远方亲戚的就投奔亲戚,没有亲戚的就裹了最后的家资流浪,大家像是蚂蚁搬家般的迁徙。
而就在大家迁徙过程中,可怕的瘟神还是没有对生命留手,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却永远也没能再挣扎起来。
前前后后不过是十来天的功夫,孤庄村已然是一片萧然景象,原本还算热闹的孤庄村,此刻却寂静的可怕,除了伏在地上,随处可见的,一动不动的冰冷的尸体,放眼望去,居然难以看到个活着的生灵。
而咱老朱家,同样没能幸免于难,此时是一片凄凉黯淡。
最先倒下的是咱爹,本就上了年纪的他,再加上填不饱肚皮,担子重,农活辛苦的缘故,早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这瘟疫一来,他顿时没能抗住,彻底的倒了下去。
咱、咱娘、咱大哥二哥日夜守护在咱爹面前,咱请不起郎中,也没有粮食给咱爹充饥,只能日夜听着咱爹一日比一日沉重的咳嗽声。
心痛如绞,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