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大龙在低声的说什么,间或夹一两句陈家大叔那压抑着的怒斥声,再然后好似众人都散去,没了响动。
米若菡在楼上听得楼下没了声响,便小心翼翼的走下楼来。
大厅已收拾得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刚才有过吵架掀桌的痕迹。
二虎娘、二虎和小凤在房里劝慰着怒气未消的陈家大叔。
陈大龙则一人坐在院前的荷塘旁,不知看向哪里,两眼无神的发着呆。
米若菡走到荷塘旁,寻得一个老树桩子坐下,顺着陈大龙的目光望去,只看见远处几户人家家里若隐若现的灯光。
两人就是这样沉默无语的坐着,听得荷塘里的蛙声此起彼伏。
“你知道么,我小的时候经常跟着小伙伴漫山遍野的跑,摘果子、摸鱼、吸花蜜,等到了饭点就听得各家大人扯着嗓子喊自家的孩子回家吃饭。然后我们就会端着碗这家进那家出的。”一直看向前方默不作声的陈大龙突然开声,淡淡的回忆着往事。
米若菡转过头来看着他,在微弱的灯光下觉得他的左脸似乎有些红肿,看来陈家大叔这一掌打得有点狠。
“那个时候,田里的是庄稼,山上的是果林,谁家的孩子受了委屈还可以哭哭啼啼到自家妈妈那求安慰,可现在……”大龙说着说着又不做声了。
“现在田里的不是庄稼么,山上的难道不是果林?我看着都是绿油油的。”林若菡不觉得现在跟大龙说的那个以前有什么不同,“小孩子一样可以回家跟妈妈撒娇啊。”
“现在的田好多都荒了,山也荒了。”大龙转过头来看着米若菡说,“大家都不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土里刨食了。”
“他们都宁愿出去打工,觉得这样的钱来得体面来得快,然后赚了钱在家乡砌一栋大房子,把老人孩子扔家里,又继续出去打工。”
“你知道么,今年过年回家,隔壁小花家的爸爸妈妈赶了几千公里回来看孩子,可小花根本不认识他们,哭着吵着不让抱,小花娘还说再不去打工了就在家带孩子,可一过完年,还是一样的出去了。”
“你没看过小花的样子,瘦瘦小小的,头发黄黄的,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个村子里,像小花这样的留守儿童还有很多。如果在这里也能赚钱,他们的父母又哪用千里迢迢的去打工,他们也不用做那没爸没妈的孩子。”
“我想做的,就是在这里做个农产品加工企业,让我们这的土特产增加附加值卖个更好的价格。”
“我有这样的想法,怎么就是窝囊没出息了。”大龙说着说着摇了摇头,“在他们看来,读书跳农门,然后在城里找份工作,有个城市户口才算是有出息,才是给家里挣面子吧。”
“我曾是这个村里最会读书的孩子,我至今还记得那年考了县里的高考冠军,不说高头大马挂红花,却也是贴了红榜的,我可是村里各家教育孩子的好榜样,就这事我爸妈总觉得在村里能高人一头。”陈大龙说完自嘲的笑笑,“所以我现在说要回乡来,老两口怕是真的接受不了吧。但谁又说得清咱农村人就一定不会比城里人金贵。”
坐在一旁默默听着的米若菡在心里却是很佩服,确实前世听过陆铭跟陆老爷子抱怨,接到个工程,给人的征地款比城市里的拆迁费还多。在这点上,陈大龙还真没说错。
“可是,你一没财力二没人脉,又怎么启动你的构想呢?”米若菡支着头问陈大龙。
“这就是所谓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吧。”陈大龙无奈的感叹。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