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顾着练武的次子战死;笑起来憨厚得很的八侄儿战死;关系一向不错的三个指挥使战死;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亲兵们有一半战死;听命敢战的精锐一个个战死疆场,活下来的全都是滑头。
整整四天的断后,种诂手上三个指挥的骑兵,只剩下眼前的一群惯看风色、双脚麻利的老兵油子。想让他们拼命杀敌,纯属做梦,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种诂向着北面张望了一下,虽说能逃出来的都逃出来了,但其实还有许多人并没有被确认阵亡。比如十一,也就是自己的第四个儿子;比如好些个副指挥使和都头,只是在战场上的混乱中失去了踪影,并不是说他们一定就不会再回来。
只是现在不可能回头去找他们,也不可能在这里久留,下面的士兵哪一个都不可能老实听话的留在西贼随时都会追上来的地方,都想及早赶到韦州。
种诂并不清楚他的顶头上司究竟是在韦州,还是逃往更南面的地方,甚至一直逃回横山南侧,但之前说好的就是在韦州会合。再说有城墙的地方总比荒郊野地更能睡个安心觉,只希望西贼没有绕道前方,抢先夺下韦州。
单手一撑马背,种诂跳上马,抬起马鞭,指着前方:“前面就是韦州,早前感到城中,今晚可以好生歇一歇。”
败兵们看到他的动作,也一个个都起身上马。但有十数人的坐骑,刚刚骑上去,就一声惨嘶,轰然倒地。
没人关心他们,几天的追逐战,倒毙于途的战马见得多了。只是握紧了手上的兵器,防着他们过来抢夺自己的战马。但那十几人脸上先是绝望、继而又转为凶戾。
种诂懒得为此说话,麾下的这一干奸猾之辈,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打马前行,根本都不管身后的事。
半日之后,韦州城遥遥在望。看到了城上官军的旗号犹存,种诂终于放心下来。
进城时费了一番周折,城中守军如同惊弓之鸟,多番查验身份,才将种诂一众放进了韦州城中。
被上百柄神臂弓指了半日,种诂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被引去参见主帅时,还是一样的板着脸。
在州衙中,种诂见到了高遵裕。苗授不在,据说是受了重伤,在随军的疗养院中躺着。
惨败之下,高遵裕变得反应迟钝,神思恍惚。他的腰甚至都是驼着,往日根本看不到太后亲叔这幅模样。
种诂心知高遵裕是给失败打懵了。他好歹还经历过三十年前的三次惨败中的两次,也亲眼见证过之后十几年党项人肆无忌惮的杀入国中劫掠,顺便还毫不脸红的将朝廷的岁赐搬回去的情形。眼下的败阵,还不至于让他变得灰心丧气,但高遵裕就没这份被磨练出来的坚韧了。
主帅都这般模样,下面的士卒就不用提了。不管韦州城中还剩多少兵力,看起来都不像还能支撑得住的模样。
“高总管。”种诂拱了拱手,行了个礼。
换做往日,高遵裕好歹还能记得安抚一下在后方拼死阻敌的种诂,但现在没有那个心思,“贼军还有多远?”他问道。
种诂没心思计较这等小事,“之前四日,末将与西贼接战数十次,发现是三支铁鹞子轮番追击。不过昨夜他们都没追上来,多半是为了将息马力,算时间差了有半天的路程。”
种诂自知,要不是党项人不想战马在追逐战中劳累过度,死得太多,他根本就逃不回来。逃命的宋军可以不顾战马的生死,但党项人却不能不顾。
“半天啊……”高遵裕紧皱着眉。
“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种诂问道:“西贼休整之后,肯定还会追上来,是要坚守韦州吗?”
高遵裕犹豫了一阵,抬眼问种诂:“大质【种诂字】意下如何?”
种诂他没有背黑锅的打算,抱拳道:“还请总管示下。”
高遵裕凝神注视种诂好一阵,最后一摆手,“你先下去歇着吧,这几日辛苦你了。”
种诂行礼之后,转身出厅。
种诂不看好接下来的战局,追击自己的三支铁鹞子加起来都没超过一万五,可见其主力有更为重要的工作要完成——王中正那一路危险了。如果王中正再败,这一战就没法儿打了。
不知道朝堂上能不能看清着一点。
种诂叹了一声,这要看京城中的反应了。以军情传递的速度,金牌急脚递将战败的消息传到京城,也就在这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