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却不便下定论了。”
赵顼看了眼韩冈,声音冷了一点:“韩卿的意思朕明白了,的确应当小心才是。”
韩冈的心是七窍玲珑,赵顼心情变化,哪里感觉不到。什么明白,怕是当自己反对速攻兴灵,拿辽国眼下的动作做文章。
“所谓有备无患,就如之前以郭逵守河北,河东也得加强防备。辽人出兵的几率虽小,但也不可不备。”
赵顼的神色又缓和了一些,“河东路为了防备辽人,出兵一开始就不多。再减一些也不妨事。”
天子只想听到自己想听的,韩冈心中暗叹,‘这可就不好办了。’
看多了史书,多少发生在历史中的事件都在告诉韩冈,战略上的优势,可以因为领导者的愚蠢和贪婪而被抵消,战术上的强势,也会因为后勤等问题而灰飞烟灭。眼下的形势,似乎正要往印证这一点的方向发展。
辽夏两国都还没有动手,仅仅是内部的问题,就让宋军的优势一点点的消磨了下去。回想起当年,河湟之战以及南征之役,要不是都有王安石在朝中支持,绝不可能胜得如此干脆利落。
尤其是当初河湟开边,没有王安石帮着压制住李师中、窦舜卿和向宝的干扰,王韶和韩冈连起步都做不到,哪里能有如今的风光。
可惜如今的两府宰执,没有一个能压制得住各路争功的将帅,反而让矛盾浮上水面,要他们互相配合可就难了。军合力不齐,这样的战争虽不能说必败,但内部消耗太大,必然是让失败的几率增加了许多。
就是天子赵顼也肯定能看到这一点,但韩冈知道,自登基后,没有遭遇过一次惨痛败仗的现实,给了赵顼太多自信。
一切无可阻挡。
元丰二年四月廿一,从河东到熙河,几近四千里的国境线上,三十余万宋军攻入了西夏境内。
自澶渊之盟之后,大宋动员兵力最多、战争范围最广的一场战争,在这一天终于拉开了序幕。
种谔重新踏进了银州城,但他的身后,是精气神不及当初一半的鄜延军,以及三万不听使唤的京营禁军。但依靠兵力上的巨大优势,在出兵之后的半个月,重又顺利的攻到了夏州城下。
李宪自河东出兵,身后的兵力比计划初定时少了整整三十个指挥。不过没人知道,他甚至为此松了一口气。这下粮草的问题轻松了不少。反正从地理位置上看,河东军的作用在六路中是最小的一个。所以他不紧不慢的领军往银夏方向赶过去。不过李宪也不是放弃了军功,他没忘了分兵去攻打沙漠【今毛乌素沙漠】中的绿洲地斤泽。百年前西夏太祖继迁在末路穷途时,几次逃进地斤泽中躲避,最后一举翻身。而这一次,官军不会给他们机会。
高遵裕自环州出兵后,就率领环庆军沿马岭水的上游支流白马川北上,很快就攻破了横山中的最后一道关卡清远军城,进入了横山北麓的西夏境内。接下来就要沿着灵州川穿越瀚海,直取灵州。当然,他也没忘了银夏。正好他手上不缺兵员,分了一万人马向东北挺进,突破了青岗峡的蛤蟆寨,直逼盐州。打算赶在种谔之前,抢下恢复银夏的一半功劳。
泾原路的苗授则老老实实的顺着葫芦河河谷北上,一举攻占了兜岭中的险关磨脐隘,继而又打下了赏移口,西夏的腹地就在眼前。
至于秦凤、熙河两路联军,则是同样顺利。听从了韩冈、以及熙河路众将的建议,王中正将第一阶段的重心放在了兰州上。一路北进,很快便听到了滔滔黄河水声。王舜臣得意的第一个跃马冲进了兰州城。而在此之前,禹臧花麻便已经将庭院打扫干净,静待官军到来。依靠参与进熙河路经济体系后的充沛财力,以及眼前严峻的形势,禹臧花麻利用收买和恫吓的手段,将兴庆府派驻在兰州的三千铁鹞子中的大半人马,收归麾下。官军夺占兰州,兵不血刃。
前线捷报频传,五月中的京城是一片欢声。城中的酒楼茶肆,多少人举杯为官军的高歌猛进而欢呼,诗词、文章一篇接着一篇。
可是韩府之中却有异声。韩冈在灯下问着王旖:“你可知迄今为止,报上来的斩首有多少?”
见妻子茫然摇头,韩冈叹道:“加起来都没有两千啊,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的方略,已经是很明显了。”
从时间上算,走得最快的环庆、泾原两路,应该快要进抵灵州城下了。真正严酷的战斗这时才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