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九月的开封城,正是一年中少有的好时节。
此时的气温不高不低,阳光柔柔和和,瓦蓝瓦蓝的天空上,几朵白云更映出来蓝天的高广。
没有春天的浮灰沙尘,也没有夏日的酷热难耐,滴水成冰的寒冬更是不能相比。
王旁不想将闲暇时光变成义务劳动,这样的日子,随便找些人喝酒纵乐都很容易。但他身后还跟着自家的妹妹,总不能呼朋唤友的去喝酒。只能陪着很少能出府的王旖,在开封城中的几条最为繁华的商业街中,留下了自己的脚步。
“这位官人,可要一支糖渍林檎?糖料和果子都是最上等的。”
不知什么时候王旁和王旖已经站到了买者糖渍菓子的小贩身前。
看了看后面向自己连连点头的妹妹。就听见王旖正在劝说着他:“二哥,给二嫂也带一支回去吧……二嫂现在正好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
应了一声,王旁让小贩将之处理好,准备包起来带走。
王旁现在很闲,所以才能陪着妹妹逛街。
父亲和大哥日日忙于公务,虽然自己在父亲成了宰相后,得了荫补,也有个京官官身——正九品的太常寺太祝。但还跟自家的妹妹一般清闲。
荫补官要到二十五岁才能出来受差遣,王旁还要闲上两年。要想提前出来做事,要么考上一个进士,要么就是要得到了天子的特旨。
岂能人人都如韩玉昆?而跟轻松考上进士的大哥相比,王旁则更是自惭形秽。
王厚回头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要是韩冈当真成了自家的妹夫,再加上一个大哥,那他在家中,还真是没处站了。
小贩将王厚要的东西递了过来,“四支糖渍林檎串,该收官人二十四文钱!”
王旁正往袖口掏钱袋的手一下定住了:“原来不是四文一支吗?”虽然这点小钱他不可能在乎,但被人欺骗,他可不干。
“再过几天林檎果就改成官卖了,这价格当然要涨上去。”小贩理直气壮。
“菓子怎么可能改成官卖?”王旁摇头不信,“就算要改官卖,可市易法还没有推行呢,怎么物价就涨得这么厉害?”
“这事小人哪里知道?!”小贩不快的说着,“小人只知道腌渍用的糖贵了,这林檎果也贵了。小人也要吃饭,也要养家,只能随行就市涨上了一涨了!”
“这是怎么回事?”王旁纳闷起来。
“还不是王相公闹的。”坐在一旁的一个闲汉突然插话进来,“把个青苗贷掩耳盗铃的改个便民贷的名字,这个笑话就不提了。闹个保甲法,乡中到了冬天都不见一个消停。现在又是市易法,钱全给官府赚了去,还给不给我们小民活路啦!”
闲汉身边,他的一个同伴立刻捂上他的嘴:“小心一点,有皇城司的人!”
王旁回头与王旖对视一眼,兄妹两人的脸色都已经变得苍白。
道路以目、民怨沸腾,诸如此类的成语,走马灯一般的在二人的脑中流过。
“怎么会变成这样?!”
……………………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赵顼的心中,市易法还没有正式开始实行,就已经让京城为之骚然,如果正式开始推行,情况又会变得怎样?
据吕嘉问所言,市易法的目的虽然是聚敛不假,但抢夺的是各大行会行首们攥在手中的定价和发卖的权力。市易法的推行,将会把豪商的利益转移到官府手中,并不会影响普通百姓和小商贩的生活。
如此,才得到赵顼的首肯。
可是眼下事情的发展,却已经偏出了吕嘉问事前向天子作出的预计。
依照冯京的说法,这是民间听说了官府要将所有商货都买走,使得京中人心惶惶,所以货价一涨再涨。
而王安石那边的吕嘉问则说,这是京城的奸商们为了不让市易法推行,故意散布谣言,致使市井恐慌。也就是说,现在是各方行首正在串联起来,一起抬高物价,以煽动民怨来对抗朝廷即将实施的市易法。
但吕嘉问的这个指责太过于诛心,赵顼都不敢去相信。
一旦他相信了这个指责,下旨让开封府和御史台去穷治。势必会变成牵连几十家甚至上百家京中豪商的大案。而豪商跟宗亲的联姻,赵顼一清二楚,如果他真的如此下旨,几千宗室,差不多都要到他的面前哭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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