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就有七八张弩,射空了弩箭,又换了弓来。数千箭矢密如急雨,集中在极短的时间中一下迸发出来。这是韩冈当年在军器库中杀人起家时的手段,借用在战场上时,效果却更是绝佳。犹如冰雹雷霆洗过城下,转瞬间便是死伤一片。
没有任何阻碍的冲到城边,没有哪个吐蕃士兵会想到面对的将是如此猛烈的攻击。正幻想着破城后的大肆劫掠,死亡的箭雨就降落到他们的头上。
城下拥挤的人群一下静了下来,死寂中只有一声声哀嚎传出。吐蕃军的攻势猛然间的一顿,连冲锋时的呼喝声都低落了不少。冲在最前面的都是军中的精锐,一下伤亡大半,全军的士气几乎都被一下打光。
一击破敌,转眼之间就将形势逆转,城头上顿时陷入一片狂喜的境地。
欢呼声中,王舜臣依然保持着冷静,未来名将的素质展现在战斗之中,“继续!快把神臂弓都张开!……还有,快把搭城头的梯子都收上来!”
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坐下来给神臂弓重新上弦,年轻的都巡检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喜色。望着城外犹然灿烂的星火,冷笑着:“看你们还能玩上几次!?”
……………………
半轮下弦月已经向西低垂,再过不久就该天亮了。
韩冈派出的骚扰队伍,在山中取得了不小的成功。尽管蕃人的将领看起来是个沉稳的性子,没有被出城时的动作所扰乱。但随即射出去的一支支火箭,虽无法在潮湿的林间燃起山火,却成功的惹起了战马的惊慌。
潜出城去查探敌情的斥候,都说城外的吐蕃人被惊扰得坐立不安。也不必他们说,只看满山亮起的火把,韩冈就能知道他派去山中的那两百多人,给了吐蕃军多大的刺激。
一夜未眠,加上此前的长途行军,到了天亮之后,这群吐蕃骑兵还能拥有多少战力?
韩冈有些得意的轻笑了两声,一群没有精神的骑兵,就算是普通步兵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之解决。再说战马如果不能养足精神,出问题的可能性会更大。牲畜怎么也做不到像人一样,有着凭借毅力克服困难的能力。
刘源在韩冈身后笑问着:“这就是节目?”
“如何?”韩冈反问着。
“明早当能必胜!”刘源沉声说着,若是连千人左右的疲军都赢不了,珂诺堡内的数倍守军都可以去自尽了。
他的声音顿了顿,神色凝重的补充道:“眼下就得看香子城了!”
“嗯!”韩冈的声音也有些沉重,可随即便展颜一笑,“应当无事。有王兄弟在,他应当能守得住!”
只是这时候,突然听到了一片欢呼之声,是随着风,从吐蕃人立足的那一片火光中传递而来。
韩冈疑惑的回头与刘源对视一眼,这声欢呼为他们两人的好心情抹上了一层阴影。
究竟是出了何事?
韩冈有些坐立不安的等待着答案的揭晓。
天渐渐的亮了,珂诺堡中的守军在韩冈的命令下,开始整队集合,准备出战。
而就在这时候,一支吐蕃骑兵穿过了淡淡的晨雾,来到了珂诺堡城下。领头的骑兵手上高高挑着一面旗帜。形制不是吐蕃人的惯用的式样,而是汉军的角旗。城头上的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田琼所率领的骑兵指挥的战旗!
且在战旗的顶端,挂着一枚首级,凝固起来的血水模糊了相貌,但依然扣在首级上的头盔,让城墙上的人们辨认出了首级所代表的身份。
“田琼!”
“是田指挥!”
“田琼死了?!”
城头上一片惊声,人人脸色发白。田琼昨日是奉命去救援香子城的,现在他都战死了,他麾下的四百骑兵必无幸理。没有援军支援,甚至是有可能亲眼看着援军覆没在城下,那香子城怎么样了?
不止一个人在问着:“难道香子城破了?!”
“田琼是香子城中的人吗?”韩冈厉声反问过去,凌厉的眼神堵住了每一个人的嘴。
“田琼败了,必然是败在蕃人的伏击中的。要是真的是香子城被攻破了,拿过来的就该是王舜臣的将旗!”
韩冈的话稍稍安定了军心,他回头喝令众军:“击鼓,出城迎战。杀光这群蕃骑,为田指挥报仇!”
一下声色俱厉,“把首级给我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