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戏言,你这是要和你父皇作对吗?”
“儿臣已经遵守婚约娶了那女子不是吗?”若不是有婚约一事,他岂会让晨儿受这种委屈?
皇后深深呼吸一口气,“你莫忘了,除了她,无人能诞下你的子嗣。”
太子紧皱着剑眉,“我一定会找到解蛊的方法的。”
“潇儿,世事大多难以两全,从你娶她进门开始,找不找得到解蛊的办法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你是我亲生的,我也不会为难你,如今太子妃就在秋水殿,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下还真是为难呢,哈哈!就算你是太子那又怎么样,看你怎么办!刘惜梦忽然觉得有好戏看了,这个自诩为痴情的太子,他会做什么选择呢?
跟随着侍女进入一栋金雕玉琢的画楼里,向秀岚的一颗心惴惴不安,侍女在香鼎里燃了香料,向秀岚脸上的表情微变,随口问着:“这是什么香?”
“回太子妃,是百合香。”
又有侍女拿来甜羹,说是皇后的赏赐。
向秀岚用汤勺搅动着甜羹,她忽然想到,若是这羹里掺了致命的毒药,只因为一句“皇后赏赐”,她也是不得不喝的吧!
若是就这样弄死她,再宣告天下,太子妃身体娇弱病逝了,她便化为烟尘,消失在这世间了吧!
三叔,你原是想给我无上的殊荣,可曾想过是将你最疼爱的侄女儿推入了这万劫不复的地方?
这里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让她害怕,这里衣着华丽的皇裔贵族让她害怕。
她忽然很想回家!
喝下那一碗甜羹后,身体在预料之中燥热起来,她躺在床上,额角滑落一行晶莹的汗珠。
体内翻滚的热浪,鼻尖萦绕的暗香。
难受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想她的爹和娘,想她的叔叔婶婶,也想她的哥哥们。
她的三哥,此时才干什么呢?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应该还在嬉笑吧,三哥一向是很爱玩的,即便开始打理家业,依然童心未泯。此时如果她不是在这富丽堂皇的宫中,三哥一定会带着她四处游玩吧。
虽然大家总在吵吵闹闹踢踢打打的,飞沙走石间不小心就会中招,那在世人眼中最危险的地方,却是她觉得最安全可靠的地方。
而这里,大家都说好,大家都说富贵无双,大家都说留名青史,可是她害怕,这里像洪水猛兽一样会将她吞没,连泡泡都不会浮起一个。
如果能让她回到三个月前,她一定收拾细软跟着三哥跑掉,决不会踏及这京都半步,她不该对大家都说的“好地方”如此好奇,她不该对大家都说的“贤太子”如此期望,她不该对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如此自信。
在这里,她是砧板上的鱼肉,任谁都可以不皱一丝眉头地砍上一刀。
眼泪越掉越急,她越想胸口闷得越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晨妃柔弱的容貌,太子冷厉的目光,皇后慈爱的笑容,他们每个人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她抽筋拔骨地吃掉。
“她怎么了?”太子皱眉看着床上小脸皱成一团、痛苦得冷汗与眼泪宋掉的女人。
殿内的侍女宋宋跪下,皇后的贴身侍女容珍在太子耳边说了什么,太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母后这是……”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抿了抿薄唇,“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侍女们鱼贯而出。
容珍最后看了眼室内,将房门轻轻带上。
跟在太子身后,刘惜梦来到了向秀岚所在的地方,只是她不能进屋子里去,只能在外面看着。
没过一会儿,从无奈出来很多丫鬟,最后一个出来的还将门给关上了。刘惜梦立即上前去,笑着说:“几位姐姐,给你们请安了。我叫惜梦,是太子妃身边的丫鬟,请问我们太子妃,她是在里面吗?”
“对啊,在屋里面呢。”年纪看上去稍大的容珍说。
“我刚刚好像看见太子也进去了。”
“你的眼力倒是很好。”
“那她们……”
不等刘惜梦问完,一个看着很活泼的丫头立即道:“皇后娘娘要让太子和太子妃圆房呢,看来我们很快就会有小皇子出生了。”
“啊?但是,妹妹听说太子他,他……对太子妃有些抗拒呀。”
“这个不用担心,皇后娘娘有办法的。”
“嗯?”
容珍马上在刘惜梦耳边说了几个字,刘惜梦立即一惊,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连这个办法都用上了,果然是心急了。
几个丫鬟很快就走了,刘惜梦则是在门外候着,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想到向秀岚那个弱不禁风的身体,忽然一阵担心。还有那个自以为是的太子,会好好对待他的揭结发之妻吗?
她看起来很痛苦,发髺微乱,几缕青丝贴着微湿的脸颊延伸到白玉一般的颈子,胸前的衣襟因为她轻轻的扭动挣扎而微开,露出里面暗红色贴身衣物的一角。
太子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忽然有些口渴,转身到桌前倒了一大杯凉茶饮下,初时得了几分清凉,可是很快就有更大一股热浪从腹中升起,他怒瞪着手中的杯盏,用力地砸向墙壁,阴鸷的视线停留在一旁袅袅而上的青烟那里,他大步跨过去,出掌将那香鼎击得粉碎,里面的香料在地板上绽开来,不仅没有熄灭,那香气反而更加浓郁了。
额角滑落一滴汗珠,黏在眼角上,使得他的视线有些微的朦胧,汗渍刺激眼膜带来丝丝疼意,可是他丝毫不在意。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走出这道大门,另一个选择是……他看向云丝如意的床单上轻轻扭动身体的女人。这一会工夫,她因为难受,一身装束更凌乱了,白晳的小腿在床单上轻轻摩挲着,似乎在这样能减轻一点她体内的痛苦,两只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似乎极力隐忍克制着体内翻腾的波涛。她左手手臂上的绫罗滑下,白晳柔嫩的肌肤上,那一点代表处子的殷红如血,终于将他脑海里最后一根弦生生扯断了。
他兀然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粉白色绞纱如意帐顶,侧首,离他最远的角落里,少女裹着单薄的云丝如意被缩成小小的一团,如瀑的青丝洒落,如用水墨点缀盛开出的一朵凄艳至极的暗花。
他看见床上的那一抹红,比夕阳还要耀眼,比鲜血还要刺人。
昨夜身体与身体疯狂的缠绕在脑海中涌现,身体深处热情的余味还未散尽,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不敢再看,他怕自己的心会动摇。淡漠地扫了她一眼,他翻身下床,马上就有随侍的宫女来侍候他更衣洗漱。
外面的声响渐渐消失,她知道他已经离开。
她用力地将脑袋埋进臂弯,一颗心不知道是揪得疼还是空虚至极而疼。
向秀岚,你要镇定。
他是你的夫,你们行周公之礼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难道你就想他一辈子也不碰你的身体吗?
出阁之前娘亲和几个婶婶都有来教她这些羞人的事情,她并不是不懂,也并不是不愿意将身体交予他。
她只是没想到会这样伤人、伤心、伤情。
他不要她,他根本就不要她,他讨厌她,他娶她是因为当今皇帝的承诺,是因为他们长辈的约定。
他娶了她而不爱她,还轻视她、践踏她。
他心心恋恋的,是另一个女人。
昨夜?呵,昨夜……
夫妻之间的行房,需要借助催情的药物,那只是动物间单纯的交媾吧。
他只是想要他的子嗣吧!
她只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难过。
她忽得又想到了那幅画,那里面的人儿,是多么美好呀,如果可以回到五年前,她向秀岚是不是会像刘晨羽说的那样,猛然回头,来个惊鸿一瞥呢?说不定,说不定今天她也就不会如此凄凉了。
只不过,太子早已经有了那个温柔可人的晨妃了,那画中的可人儿,如今就在太子身旁,太子还会对自己多看一眼吗?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心揪得生疼,向秀岚躲在被窝之中,看着太子起身穿衣后决绝的背影,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拼了命的往外流。被衾湿了一大块,直到凉意拂上脸颊,她愣住了,这才注意到自己哭得有多么急。
刘惜梦靠在门外,她听见屋子里的哭声,此前又看见太子一脸阴郁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暗红色团花桌布被用力扯下,桌上的茶具“哗啦啦”碎了一地。
刘惜梦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刘晨羽将室内可以砸的可以摔的全部都砸光摔光后,安静地坐在梳妆台旁,乌发上的象牙齿梳随着白晳如玉的手指滑下,一下、两下……
刘惜梦轻声叫了两个手脚伶俐的小丫头进来收拾,原本对着镜子梳发的刘晨羽动作一滞,“你们两个抬起头来。”
那两个小丫头吓得跪下,惴惴不安地抬起头,眸光卑微地朝下。
刘晨羽忽然走过去,“啪啪”两声,穿着深蓝色衣裳的婢女脸上已经挨了两巴掌,那婢女也不敢哭泣,忙磕着头,“请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一旁的刘惜梦一时居然也捉摸不住晨妃的意思了,晨妃虽然脾气不好,有时会责罚下人,但总是有因由的,这一次却……难道是这侍女什么地方得罪了晨妃?不过想想刚刚自己给晨妃带来的消息,也难怪她会那么生气,但把脾气发在下人身上,这性质也未免太恶劣了些。
刘晨羽轻轻吸了口气,“惜梦,去叫人牙子过来将这丫头领出去。”
“娘娘恕罪啊,娘娘恕罪啊!”那婢女哭着跪行上前,不停地磕着头,“娘娘恕罪啊!”
刘惜梦不敢求情,忙叫了两个人进来将那婢女拉了出去,那婢女还在哭求,一双眼睛红肿着泪流,好不可怜。
刘惜梦掌心忽然不由自主地发着冷汗,那婢女的一双眉眼,仔细看的话倒有几分像太子妃,不过仅仅只是形象,所以倒不大让人注意到。
是这个原因吗?
刘惜梦倒了茶,双手递到刘晨羽面前,“娘娘,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晨羽冷哼一声:“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刘惜梦道:“娘娘,太子殿下对您的一番心意您还不知道吗?府里虽然上面有个太子妃,可但凡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哪一件不是先让您挑了再送到那边去的,那屋里的娘娘,不过就占个无用的名号而已,娘娘何必过多去在意?要奴婢说的话,娘娘既然已得了太子殿下的心,又何必太在乎那个虚位。将来太子登基,封娘娘一个贵妃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再者,以后太子登基,三宫六院都是免不了的,娘娘难道还一个个地怄气去?如今太子妃又是江湖出身,朝中无甚根基,你看太子殿下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她还能怎样?所以她虽然占了太子妃一位,但谁不知道太子府真正的女主人是您?这回是有皇后娘娘压着,才让太子殿下和她在宫中留宿,娘娘想想,若这太子妃之位换了其他的人来坐,太子殿下还能这么肆无忌惮吗?”
刘晨羽恨恨道:“都怪我这肚子不争气。”如若她有了皇嗣,根本就不会让太子娶那向家之女。
那是当然的,你永远都不可能怀孕的,这可是向秀岚手中的一张王牌呀!但是刘惜梦可不敢把这些说出来,相较于刘晨羽,她还是更喜欢向秀岚多一些的。再说了,她到这里可不是为了挑起女人之间的战争的,所以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刘惜梦叹口气:“娘娘的身体一直反反复复的,可不就是操心操多了?要奴婢说,首先养好了身子是正经,那太子妃毕竟成不了大气候,娘娘要担心的,反而是以后……”
“你是说?”
“娘娘不要怪奴婢多嘴,但哪一代君王不是三宫六院后宫佳丽无数?这京都里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家哪一个又不是巴望着把女儿送给太子殿下?且不说别人,就说王丞相的女儿,成将军的女儿,那两位小姐娘娘做姑娘时是接触过的,一旦真的入了宫,哪里又是省油的灯,哪一位又不比这太子妃难对付?”
刘晨羽紧咬着唇,双手难耐地拉扯着手中的丝绢,半晌,她眼睛红了一圈,哽咽道:“有时候真恨不得太子殿下只是平凡的一个男人。”
刘惜梦笑道:“娘娘这是糊涂话吧,娘娘这样天仙一样的人物,除了当今的太子未来的皇上,这世间又哪还有男人配得起?”
刘晨羽破涕为笑,“就你这死丫头伶牙俐齿的。”
刘惜梦才松了口气,这时外面小丫头传话:“娘娘,绿陌有事通报。”
刘晨羽心中一喜,这绿陌是太子的贴身小厮,可见太子心里一直都有着她。
绿陌走进来,行了礼问了安:“晨妃娘娘,太子殿下嘱奴才回来告知一声,早上才得了圣上下的差事,因为就要入夏了,让太子殿下先行去碧霞山庄准备一番,今早就启程了。”
刘晨羽一怔,这碧霞山庄是皇家御用的避暑山庄,每年入夏皇帝都会偕后宫嫔妃前往消暑,但特地让太子先去准备还是第一次。
“太子妃呢?”
“太子妃也一并去了。”
绿陌走后,晨妃手上那一盏茶猛地重重砸在墙壁上,碎瓷和茶水四溅。
刘惜梦不敢多留,告别了怒气冲冲地刘晨羽,立即向宫中赶去,不然向秀岚看不见自己,恐怕会心生疑虑。但同时又恨这个消息,让自己刚刚的那一番话白费口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