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他可以为她妥协一次,如果娶她能够让她安稳地呆在他的羽翼之下,那么他可以采用这样的方式,毕竟婚姻只是一个程序,生活才是人生的本质。
“不,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你不要想太多了,你爷爷过世不到一年,我们不能这么快举行婚礼,况且我还要和你父母商量一下婚事,我都这把年纪了,这些早已经不重要了,可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还是要看看你父母的意思如何。”
夜色中,邵华的声音轻缓地传来:“等我们的事情解决了,再给邵琦那小子办婚礼,他天天盼着我们能走到一起,这回他终于可以满意了……”
那一夜邵华难得说了许多话,可善之却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说话时带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头顶,放心地听着耳边这个“咚咚咚”作响的心跳声,这回是永远不会再跑掉了,尽管她对他的话并不相信,可结果却是令人满意的,她有信心为他做一个好太太。
邵华毕竟不比善之想得简单,他和善之的事情拖拖拉拉到现在,中间也闹出了不少事情,伤了不少人的脑筋,若是一开始他就点头答应了下来,自然没了善之前往苏州的那两年旅程,或许他们早就已经完婚,这件事他要如何去向许承君夫妇交代还是个问题。
邵华和善之前往许家时,正巧善之的外公柳德隆也在许家,这是善之自从苏州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柳德隆,之前忙着许裴成的丧事,再后来就住到了邵家,于是和柳德隆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善之自然是开心的,自从邵华答应了婚事开始,她的心情一直都不错,今天见到了柳德隆,自然也像小时候一样腻在外公的身边。
邵华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善之总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可在他的眼中,怎么都觉得善之依旧只是个孩子,高兴的事情会挂在脸上,会像小猫小狗一样围着自己喜欢的人身上蹭着,这样的一个不懂世事的女孩子,的确是需要一个人来无条件地照顾她,如果她真的那么希望和他生活在一起,要一个名分,那么他可以给她。
许承君也没有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事情又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谈论婚事的时候他们是在许承君的书房里,避开了善之。
许承君听后,只是端详着邵华的脸,然后平静地说:“这样也好,只是为难你了。”
所有人都道是为难了他,可只有邵华自己清楚,自己也是有私心的,这么些年他都是一个人在单打独斗,虽然混出了一片天,可寂寞的时候还是居多,世人都说,人越老,就越是害怕孤单,越是想要身边有个人陪着,只是静静地坐着,那也好过一个人去面对夕阳西下的黄昏之色。
他当初一直拒绝善之,只是怕耽误了她,他的人生已经过半,也不知道还能活个几个年头,可是善之不同,她那如花季般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候,他只是怕委屈了她。
许承君拿着一根烟递到邵华的面前,“陪我抽一根。”
邵华挑眉,“不是在家就戒了吗?”
许承君轻笑,“只此一次。”
邵华拿着烟也不抽,只是放在手指上转动,时而在鼻尖下嗅着烟草的味道,“柳老板过来,不仅是为了看看你们夫妻这么简单吧?”
许承君一笑,指着邵华说:“你啊真是越老越滑头,什么都瞒不过你。”他吐出一口烟圈,说:“我岳父想要将他名下的产业变卖。”
邵华也不见吃惊,仿佛是早有所料,柳德隆名下的纺织产业占了本市的三分之二,这个局势又混乱不堪,老一代的人活到这把年纪都想着明哲保身,能够安安稳稳到老已经不图别的了。
柳德隆原本也没有想过要变卖的,那些都是他用一辈子辛苦得来的,只是这些年看着许裴成的逐渐落寞,再加上半年前许裴成的突然死亡,这些都让柳德隆心生感触,才动了这个心思。
“你丈人想卖给你?”
许承君摇头,“他将那几家厂子交给我来卖,他打算过段时间就离开这里,那几家厂子他也不希望我接手过去,现在什么东西到手了也未必就是好事,惹祸上身也说不定。”
“厂子要是卖了,那些工人怎么办?”邵华问。
许承君看着邵华不说话,忽而只是一笑了之,“邵华,别人看我们风光,可是其中的步步为营他们又怎么知道,现在的时候,还真是管不了这么多了。”
邵华也笑了,“你丈人给你出了个难题,看你怎么解决。”
“你有什么好主意?”
邵华停下了手上转动的烟,抬眼看着许承君,许承君愣了一下,下一刻已经摇头了,“不行,我不能卖给你。”
邵华也不在意,“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卖给我,只是你丈人的几家厂子里有多少工人你应该是知道的,这么一下子给卖了,那些人靠什么吃饭?你也说了现在局势乱着呢,能给别人吃碗饭就别断了人家的活路不是?”
“你倒是变了。”许承君却还是摇头,“我岳父不会同意的。”
邵华笑了,“因为我住在租界,因为我替日本人办事?”
这件事情外头的人都只是猜测,但是猜测也未必不是真事。
“承君,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的为人你应该清楚,我和你不同,我没有你们这么多的顾虑,我只要生存,只要我周围的人过得平安,这就是我要做的,为了这些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他伸手指着窗口说,“你去外面看看,外面的工厂经营不下去,我来接手,最起码不会让那些工人给饿着,可真如你们所做的,将工厂关闭了,让那些人做什么去?靠什么来养活一个家?等你上街去的时候,入眼的都是穷困潦倒的人了。”
“邵华,或许你是对的,可是帮着日本人做事情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危害国人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现在也只是一个缓兵之计而已。”
得到他的回应,许承君这才松了口气,“我本来是打算将手上的事情解决完之后,带着善之也离开这里的,现在有你护着善之,我也能放心了,邵华,善之我就交给你了。”
这次的交代便是一辈子的托付,谁又能想到动荡来得这么快,许承君夫妇离开之后,等他们在外面找到了一个稍微安定的场所居住下来之后,再派人去探听邵华他们的消失时,那里早就成了一座死城,往来人口是只进不出,消息也无法传递,这便是一辈子的分别。
这些已是后话,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都太遥远,谁都没有预知的能力,而现在他们能够做的,就是珍重现在。
邵华成功接手了柳德隆手下的纺织厂,这自然又是引得轩然大波,一时之间竟然风头无二。
这件事情的始末,善之只在那次家里一聚时从父亲的嘴里听到些许,但也并不是很明白,善之不管外头的事情,但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邵华的这个举动无疑是将自己彻底地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若是做得好,保住了自己家人也保全了工厂里所有工人的活口,可若是做不好,那就是玉石俱焚,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这是一个大难题,这么粗浅的道理,连善之都能看得明白,邵华更不用说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坐在车里,善之握住邵华,邵华拍了拍她的手,扭头笑问:“害怕吗?”
善之看着他的笑容,面前这张严峻的脸庞从来都是笑容浅淡的,仿佛在它的里面藏着更深的忧愁和打算,而此刻他正对着她微笑。
善之摇摇头,“我知道你有打算。”
邵华长叹了一声,将善之揉进怀中,车窗外的夜空,已经是繁星点点,外头的霓虹闪亮夺目,自己随着父母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还是个孩童,后来一肩担负起了整个家的生计,再美的城市都成了他的噩梦。
“善之,未来如何我们都不清楚,你父亲今晚跟我说,他打算和你母亲离开这里,去外头避难,这也是个好主意,你若是跟着我,我也不清楚将会带着你去往哪个方向,或许就是万劫不复,你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
话已说完,善之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胸口,那些从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迤俪仿若只是一个玄幻梦境,给你诱惑,让你深深地沉迷其中,当无法自拔之时,才慢慢揭开最残酷的本质,让人疯狂。
善之似是喃喃自语道:“你可知道,那两年我在苏州,我见了形形色色的人……赌博成性毁了家的、拖家带口生活艰难的、经营小本生意活得辛苦的、家庭富贵却吵闹不休的、糟糠夫妻共患难的都有。他们的生活有好的也有不顺的。”车窗的倒影映出两个相拥的人,善之对着邵华轻轻一笑,接着说:“我去过尼姑庵你可知道?”
邵华当然是不知道的,现在被她冷不丁地这么一问,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里的师傅说:‘人生匆匆几十载,若真是看破了红尘,又何须在寺中断发了却一生,随便找一处都能够修身养性,参悟佛理。’你看,就连尼姑庵也不收留我,你若再出言不断赶我离开,说不定我就真如师傅说言,随便找一个地方修行去了,到时你心里就安心了?”
邵华被她这番说辞堵住了嘴,确实不知该如何劝说,只是又将她往怀中带去,揉得更紧了,实实在在的仿若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一般,此生再也不放手了。
“你放心,我绝不会抛下你,是生是死,都与你一起。”
“有什么事情,我与你一起面对,我做不了你的糟糠之妻,却能有幸与你共患难,此生亦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