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定定望着她道:“看来这里面有你的亲人。”
“至亲……”柔娘已是梨花带雨:“爹爹……”
“唉……”轻叹一声,沈默将她拉起来,拦住怀中,紧紧抱住道:“小可怜儿,终于可以说出岳父大人的名字了吗?”
听他说‘岳父’,柔娘娇躯一震,但旋即摇头道:“我不配提起先父名讳……”
“该打,”沈默心中一痛,知道她有沦为婢女的经历,若是大官人家的女儿,肯定对旧人故事羞于启齿。便故作轻松道:“那又不是你的错,是混账的法令,让你被父亲牵连而已;再说你现在也是敕命夫人,不丢老丈人的脸了吧?”
听沈默如此善解人意,柔娘一面流泪,一面使劲点头,伏在他耳边,呢喃道:“我爹爹姓曾,名铣,乃故太子太保、兵部尚书、三边总督……”
得到了十年前就想知道的答案,沈默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震惊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道:“你是曾大帅的女儿?”
说出埋藏多年的秘密,柔娘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无力的靠在沈默的臂弯了,小猫似的蜷着,娇躯微微的颤抖,显然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
沈默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曾大帅很快就会官复原职、恢复名誉了,你也要变回曾大小姐了。”说着一脸担心道:“会不会不跟我过了呀。”
柔娘轻轻摇头,面颊靠在他的胸膛上,呢喃道:“我是柔娘,不是什么曾大小姐,永远都是柔娘……”说着说着,她突然抬起头,小声道:“老爷,这件事先不要和夫人说,好吗?”
“呃……”沈默微笑道:“你想多了,若菡是很大气的。”虽然现在比国初的环境宽松多了,但商人之女的地位,还是远远赶不上官宦人家的小姐,柔娘不想因为些无聊的比较,破坏了目前安详的生活。
“等妾身自己告诉夫人吧……”柔娘想得很细,如果沈默回去说,万一让若菡误会她在邀宠就不好了,还是改天找个时间,自己坦白的好。
“那好,我装作不知道。”沈默呵呵笑道:“老爷我善解人意吧?”
“嗯。”柔娘点点头,却是破涕为笑。这一笑如昙花初放,让沈默好一个惊艳,喉头一阵颤动道:“老爷我不止善解人意,还善解人衣……”原来一阵肌肤相摩,早把他心头的火苗给勾起来了。
柔娘何尝不是?加之终于把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道出,身心更加轻松,六识更加敏感。在沈默**辣的情话中,她已是星眼迷离、水汽氤氲;朱唇嫣红,半开半闭;俏脸滚烫,羞不自胜了……但这次她没有闪躲,而是如温顺的小绵羊,卧在他怀中,仁君品啧。
窗外浓云弥空,星月不见。两人温存良久,情火益炽,柔娘原有‘只为出来难,任郎恣意怜’之意,此际渐入佳境,只感浑身绵软,心如火热,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任其宽衣解带,同入鸳鸯帐中,作回巫山好梦。
云收雨歇,柔娘痴痴的靠在沈默怀中,表情似在回味,又似思索着什么。
“想什么呢?”沈默轻抚着她光滑的玉背道。
“妾身在想,老爷这么斯文一人,”刚有了鱼水之亲,柔娘说话也大胆了些,伏在他耳边吃吃笑道:“怎么方才就那么粗野呢……”
“粗野不好吗?”沈默苦笑道:“憋得久了呗,以后就斯文了。”
“其实,其实老爷在外面,逢场作戏也没什么,”柔娘环着他的脖颈,腻声道:“夫人也是默许的。”
“呵呵,现在不是年少轻狂、走马章台的时候了……”沈默摇摇头,叹口气道:“再说都是些可怜女子,我哪忍心随意玩弄……”说这话时,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孤独的倩影,一时竟有些痴了。
见老爷突然发呆,柔娘怎会不知他想起了心底的伤,心说怪不得老爷这些年不再出去寻欢作乐。原来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回过神来,沈默轻轻吻一下她的秀发,低声道:“我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老爷只管吩咐就是,妾身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商量?”柔娘慵懒的靠在沈默的臂弯,一番浓云密雨后,她早就累得不行了,已经快要睁不开眼。
但沈默的下一句,一下让她清醒过来:“陛下想给皇长子找个陪读,跟我打听咱们家平常来着。”
柔娘一下紧张起来道:“老爷怎么说的?”
“呵呵,”沈默淡淡一笑,道:“我不是问你吗?”这话就忒不地道了,显然他早就有了答复。
柔娘何等聪明,自然明白了沈默的意思,幽幽道:“非得平常吗?他才五岁啊……”
“也不一定是他,”沈默不好意思的笑道:“户部张侍郎的小儿子,还有高阁老的孙子,好多人选呢。”
听他这样说,柔娘又关切道:“这个陪读是干什么的?是好事儿坏事儿?”
“就是陪着皇长子念书呗,孩子么,一个人念书闷得慌,得有个伴。”沈默笑道:“当然是好事儿了,皇长子将来必定是太子,教他的都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咱们自家可请不起,这得占多大便宜啊。”说着笑笑,压低声音道:“再说和太子成了发小,你说对平常将来有什么好处?”
柔娘听了,顿时患得患失起来,一面担心孩子小,离不开娘亲,另一面,又觉着这是个关系到孩子前程的黄金机会,实在不舍得放弃。便问道:“能见天回来不?”
“这个恐怕不行,”沈默道:“肯定是有早课的,那时候宫门还没开呢。”
“那就见不着他了吗?”柔娘一下子就红了眼圈。
“那倒不至于,每个月总能回来几天吧。”沈默回想自己给隆庆上课的时候,不是很肯定道:“经常会有休息的……”在潜邸教了隆庆几年,沈默发现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懒,动不动就泡病号、不上课,但一说要和他下棋,马上圣体痊愈,下一天也不喊累。
希望这样爱惜身体的皇帝,也会爱惜自己的儿子吧……
“那……老爷拿主意吧。”柔娘没想到沈默会走神,兀自沉浸在左右为难中:“什么决定妾身都接受。”
“嗯,这事儿日后再说。”沈默点点头道:“不早了,睡吧,日后想睡个囫囵觉,可就难了。”
“为何?”柔娘不解问道。
“你以为哪个皇帝都不上朝啊?”沈默嘟囔一句,沉沉睡了过去:“苦日子就要来了……”
沈默这边呼呼大睡,紫宸殿里的隆庆皇帝却失眠了,倒不是因为偌大的宫室他睡不惯,而是为即将到来的早朝而忐忑。白天已经演练了无数遍,似乎没什么难的,可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些大臣一个个面红耳赤,七嘴八舌的吵吵嚷嚷,脑袋里仿佛有一窝蜜蜂在嗡嗡直叫,让他片刻不得入眠。
枕边的李娘娘也让他搞得不得安寝,又发作不得,只好耐着性子安慰隆庆,可怎么说都没用,她一赌气,随口道:“实在不行,把那些大臣当成大白菜,就一了百了了。”
隆庆却眼前一亮,赞道:“好主意,就当他们是一棵棵白菜,孤……哦不,朕还有什么好紧张的?”于是念叨着道:“大白菜,大白菜……”念了几百遍,终于沉沉睡去了。
边上的李妃却被他的魔音灌脑,搞得清醒无比,见隆庆睡着了,遂怒目而视,比划口型道:‘大你个头!白你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