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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伊王军的首领终于失去耐心,派一个百人队前去试探,很快,山包上一阵鸡飞狗跳,他的人丢下十几具尸首,便仓皇逃下来了。
“怎么如此不堪一击?”首领怒道:“我是怎么训练你们的?一群饭桶!”
“大人,您不信自己去试试。”那百人长不服气道:“那些家伙太厉害了,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弟兄们根本伤不找他们!”
“哼!”首领抽他一马鞭道:“滚开!”便将那百人长打到一边,然后指着那山包道:“四面包抄上去,让他们顾此失彼!”这次他派了四个百人队去进攻,不是不想多派人,而是那土坡太小,根本施展不开。
这是三尺选定的战场,就是为了扬长避短,让对方发挥不出兵力优势,而让己方的大五行阵能威力全开……这也是鸳鸯阵的变种,适合固定防御,每个小五行阵,由一狼筅、二长枪、二朴刀组成,最大的特点是防守细密,滴水不漏。
仗着阵法精妙、练习烂熟,敌人虽然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但卫士们夷然不惧,用长满倒刺的狼筅横扫,用长枪短刃差遗补缺,真是配和娴熟,让对方有如老虎啃刺猬,无处下口!加上每人身上价值两千两白银的精良甲胄,就算被兵刃划到也不会受伤,简直成了对手的噩梦。
但卫士们杀人却毫不含糊,那几经改良的狼筅,每一根刺都锋利无比,被扎到者立刻皮开肉绽,痛不欲生——然后便被长枪趁机取走了性命;当然也有躲开狼筅,冲到近前的,却又有两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候着,根本没有能活着出去的。双方交战不一会儿,小土坡上便被鲜血浸红了,却全是伊王军的血。
这些人当兵扛枪,只不过是想混口饭吃,谁还真心给伊王卖命?在鲜血和死亡面前,他们开始畏缩不前,然后由畏缩不前渐渐发展成且战且退,再然后便呼啦一声,潮水般退下来,拦都拦不住。
把首领的鼻子差点气歪了,连这点人都收拾不了,还造个屁反?于是重新组织攻势,派出最精干的力量,并亲自带着督战队,谁敢退就砍死谁!
这次的进攻终于见了起色,虽仍然没法啃下这块硬骨头,但只要一直保持强大的压力,不愁明军不崩溃。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三尺高声叫道:“弟兄们,再坚持一刻钟,援兵马上就到,咱们可不能丢武骧左卫的脸!”
“武骧左卫!”卫士们便一齐吆喝道:“天下无敌!”
原来这就是禁军的实力啊!竟然还有援军呢!如果再来这么三五百,我们便直接投降得了,伊王军的一下子慌了神。
雨天黑的早,当沈默他们出现在战场外一里时,天色已经一片苍茫,只能看到远处山坡上有打斗的人群,却分不出哪帮是哪帮。
“我们赶紧去支援吧。”焦英道:“他们撑的时间不短了。”
沈默摇摇头,带着他们绕到战场西北侧才停下来,天黑加上下雨、双方仅距不到二里,竟没有被发现。
沈默对众将士道:“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拼命的大喊、敲打。”
“喊什么呀?”焦英问道。
“胡广兵已经到了!伊王已经逃跑了!你们被抛弃了!朝廷慈悲为怀,只要丢下兵器、脱下盔甲,朝廷就概不追究!”沈默想一想道。
焦英吃力的记下这一长串,道:“好,我们这就出发了,大人您千万保重。”
沈默点点头道:“知道了。”说完狠狠催动战马,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反了,反了。”焦英叫道;“那是去战场的方向!”他这一叫不要紧,终于引起了对方的警觉,炸了锅似的七嘴八舌道:“什么人?”人马骚动起来。
一看情势紧急,焦英哇哇大叫道:“小得们,快追上去,保护沈大人,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吃不了兜着走!”大明有条军规,上级阵亡,下级逃回后也会被处斩,所以他吓坏了,赶紧追了上去。
有道是‘兵是将之威,将是兵之胆’, 见一文一武两位主官冲在前面,官兵们心说,人家千金之躯都不怕了,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也撒丫子跟了上去。
焦英原以为好一会儿才能追上沈默,谁知只是转眼之间,就跟他并驾齐驱了,东宁伯来不及想明白其中的道道,焦急道:“大人,太危险了!您快回去吧!”
“不用担心。”沈默目不斜视道:“喊!”
“喊什么?”焦英有些糊涂道。
“教你的口号,不会忘了吧?”沈默翻翻白眼道。
“没有,没有。”焦英便放声大叫道:“对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荆州军……”
官兵们也跟着喊了起来:“你们被包围了!”
其实这时候,小土包上的战斗已经到了转折点,三尺他们毕竟不是机器,在体力下降后,破绽开始多了,再精良的甲胄也没法挡下所有的攻击,伤亡已经开始出现。
但听到那阵阵喊声,伊王军的乌合之众们慌了,天黑咕隆咚,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敌军杀过来,但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有耳朵尖的听清了对方喊什么,不由失声大叫道:“王爷抛下我们逃跑了……”如果沈默知道他是谁,一定会给他颁个大勋章的,因为这一句话顶的上焦英他们喊一万句。
误信了官军编造的谣言之后,叛军的斗志就像沸汤泼雪一般,他们的想法很朴素,连几十个都对付不了,现在成千上万的杀过来,不跑还等着送死吗?斗志彻底消散一空,许多人趁着夜色脱下盔甲,丢掉兵器,撒丫子便跑。
看到有人开始跑,大家便都跟着跑,唯恐落在后面,成了明军的出气筒,几乎是转眼之间,原先还声势浩大的一群人,就还剩小猫三两只……倒不是他们勇敢,而是在逃跑中被人踩伤甚至砍伤,不能动弹了的。
见大势已去,再不跑真要被明军瓮中捉鳖了,那首领只好郁闷的下令收兵,在亲信的簇拥下,也撤出了战场。
“将军咱们往哪撤?”亲兵们问道。
“回去张村呗,还能去哪?”首领烦躁道。
“可明军不是说,王爷已经逃走了吗?”亲兵不解道。
“你是猪啊?人家说啥信啥?”首领破口大骂道:“荆州在哪里?插翅膀飞过来吗?”
虽然他很明白,但已然兵败如山倒,说什么都晚了。
见敌军彻底败退,沈默却没法松口气,策马来到已成尸山血海的小土堆,不顾胸口的疼痛,大声道:“三尺、铁鹰、石勇、石敢……”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沈默一下子瘫倒在马背上,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像傻了一样。
“劳驾……”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是在叫我们吗?”
沈默一下子坐起来,霍然转身,只见一群满身血污的家伙,勾肩搭背,在笑眯眯的望着他。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赶紧转过头去,低声骂道:“一群混账,敢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