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吃了会闹肚子的。”
“那咱去吃粤菜,”三尺笑道:“北京这儿我熟,要不福建菜也行,大人不是最爱那种清淡口味吗?”见沈默都不甚中意,他干脆道:“您说吧,八大菜系哪一种?这种行了吧。”
“淮扬菜。”沈默点点头。
“这么成了吗?”三尺道:“我知道前门外有一家酒楼,专做淮扬风味,那味道堪称一绝!”
“我要吃金陵风味的。”沈默有些郁闷道:“白跟了我这么多年。”
“金陵风味……哦……”三尺恍然道:“哎呦大人,您要去那儿直说不就完了,还用得着这么绕?”
“你想的太多了,”沈默放下帘子道:“我只不过想吃金陵菜罢了。”
见大人不再理会自己,三尺苦闷的嘟囔道:“每次都让我背黑锅,若是夫人知道了,真要打死我了。”见边上担任轿夫的卫士吃吃直笑,他低声威胁道:“笑个球啊?要是谁走漏了风声,我保证在被夫人处置之前,先打断他的腿!”说着猛的一挥手道:“去明时坊的丁香胡同。”
明时坊在城东,丁香胡同只是其所辖几十条大胡同中的一条,在这胡同深处,有一户不大不小的宅院,从外面看,普普通通的四合院而已,但进得院中,却是别有洞天——满园望去奇峰嶙峋,洞壑盘旋,嵌空奇绝,围一弯浅池,池中锦鳞戏水,莲花朵朵;四周下除了北方的槐柳海棠外,还种了百杆瘦竹,修影婆娑,在这北地中,营造出一番特别的江南风味。
依着竹林的是三间正房,以及侧边两间厢房。东厢房中摆满书籍,书架前是一张宽大的书桌,桌上铺陈着笔墨纸砚,还有厚厚一摞写满字的宣纸,显然是有莘莘学子在此用功。
而西厢房中,就要雅致许多,墙上悬着仕女图,地上是软榻,榻上搁着姑苏云林式样的小几,几上摆着一张绿绮古琴,几前隔着个博山香炉,炉中檀香淡淡袅袅,却是一间琴室。但此时中午,无论书房还是琴室,全都没有人影。
因为在此居住的姐弟三人,正在饭厅中用餐。桌上的膳食虽不算丰盛,却也称得上精心。几盘应时蔬菜之外,一大碗鸭血粉丝汤,几个南瓜团子,一碟点了胭脂红的鹅油酥饼,这便是姐妹俩的午餐了。至于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有半只烤鸭可以享用,足够他吃得饱饱的。
那姐姐望之不过二十岁,生得窈窕婀娜,虽着一身素衣,却有着恍若西子的容貌,即使数遍江南,也很难找到比她更美的女子。她的弟弟、妹妹都才十来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一边吃饭一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好长时间都没注意到姐姐眉宇间的忧愁。
两个孩子为了某个问题起了争论时,才一起看向姐姐,想让她给评个对错,这才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妹妹问道:“姐,你怎么了?”
“没怎么。”姐姐笑笑道:“快吃饭吧,吃完了该练琴的练琴,该读书的读书。”
“你一定是想沈大叔了。”妹妹年纪虽小,却十分八卦,道:“你说对不对呀?”后一句,确实问自己的弟弟。
那小弟弟闷声道:“不知道。”便低头扒饭开了。
“每次一提到沈大叔,你就这样子,”妹妹为某人鸣不平道:“下次不让大叔给你买《西游记》看了。”
“不看就不看。”那弟弟显然对那沈大叔意见很大。
“你这人真无聊。”妹妹指责弟弟道。
听着弟弟妹妹的对话,姐姐哭笑不得打一下妹妹道:“小鬼知道什么?再胡说撕烂你的嘴。”
她话音未落,便听到门口一个清越的声音道:“好厉害的姐姐,要撕烂谁的嘴巴啊?”
听到这个声音,那姐姐的身子明显一颤,弟弟继续闷头扒饭,妹妹却欢喜雀跃起来,丢下饭碗跑出去,欢呼道:“大叔,你终于来啦。”便将提着一盒艾窝窝的沈默拉了进来。
沈默把点心盒子递给小妹,看看桌上的饭菜,不由笑道:“这么多好吃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还没吃饭呢。”便对小妹道:“巧儿,给大叔端一副碗筷。”
“好。”小妹干脆利索的答应道,便去给沈默拿碗筷。
“洗手去。”那姐姐终于发话了。
沈默无奈投降道:“知道了,知道了。”眼睛四下瞅瞅,没看到有水盆,只好问小男孩道:“志坚,你在哪洗手吗?”
那志坚白他一眼,吐出两个字道:“天井。”
沈默心说这都吃炸药了?只好出去天井,自己打水洗了手,回来时,桌上多了碗筷,却少了那姐姐:“巧儿,你姐呢?”
“去给大叔包馄饨去了,”巧儿一边捏着个艾窝窝,小口小口的吃,一边答道。
沈默呵呵笑道:“太见外了,我又不是外人……”
话音未落,便听那志坚道:“你就是外人。”
“我说志坚,怎么几个月不见,跟我较上劲了?”沈默好笑道。
“因为你是坏人,你整天欺负我姐姐。”志坚怒目而视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沈默连忙摆手道:“会让人有歧义的。”说着正色道:“我跟你姐姐,是纯洁的好朋友,绝对没有不可告人的事情,知道了吗?”
“哼,那我姐为什么整天不高兴?”小家伙年纪不大,已经有了维护家人的信念,质问沈默道。
“哦,是吗?”沈默微微动容道:“我去问问先。”便不管两个小鬼,起身往厨房走去。
只听身后的巧儿质问志坚道:“你凭什么说大叔欺负姐姐?”
“因为他是坏人……”看来志坚的逻辑,似乎出了些问题。
沈默走到厨房,看那女子正在忙活。只见一个个样式精巧的馄饨,在她那双纤细白皙的小手中飞快成型,然后整齐的摆在面板上,光看看都是一种享受。
沈默便站在门口欣赏,她却立刻发挥时常,一连捏破了几个馄饨,不由气道:“想吃别看了,想看就没得吃了。”
“那我不看了。”沈默肚子真的饿了,便拿个小板凳,与她背靠背坐着道:“你包你的,我不看,专陪你说话,何如?”
“这还差不多。”她便继续忙碌起来,只听沈默道:“在京里住的还习惯?”
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那女子点点头,继续忙活起来。
沈默回过头来,轻声道:“苏雪,听志坚说,你很不开心,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吗?”这女子便是跟沈默绯闻多年的苏雪大家,这位才貌绝世的女子,其实跟沈默真的没有乱过,却依然甘心卸下铅华,为他素手调羹,这让沈默没法心安理得。
苏雪不言语,将捏好的馄饨煮好了,又麻利的兜了一勺滚烫的鸡汤浇在馄饨上,那皱纱似的皮透著肉色的馄饨,顿时便一只只张开羽翼在碗中漂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