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铁,费死了力气把三人拖进后院偏房。
房内一盏油灯,昏照着一垛干草、一个大米缸和一张小床,床上躺着一个皱巴巴的妇人。
“二娃,是谁呀?”
“是铁哥!混身的血,晕过去了,娘你别起来,怕受寒!”
“唉,是铁子?咋有血了?快,你熬的鱼汤还剩有?给你铁哥暖过来。”
“唉唉,就去,就去......可这还有......还有......”
“还有就去端来,这么大小子,忒不懂事。不是你铁哥,娘儿俩早死多少回,愣什么唉!”
“是......是!”
宋铁想说什么,当真是开不得口,瞧着张二娃寻出房门,大娘在床上躺着,眼睛也看不见地上。他别扭得难受,蹭着腿蹭到干草垛边上,才好过了点。
片刻,张二娃端着一碗鱼汤进来,蹲他边上扶住他,喂下几口,直到宋铁摇头。他把汤碗搁边上,小心地问:“哥,你到底咋了,这两个是谁?我帮你叫淦都头去?”
宋铁只管摇头。外间的火把快靴,只能是衙门的弓手捕快,虽不知到底发生何事,却一定跟夷女有关,此女有义,绝不能害了她。心思急转,他口齿不清地说:“外间......地上血迹......”
“呀!我去瞧瞧!”二娃一拍脑袋,又转身跑了出去,里外跑几趟,转了回来。
“哥,外间几条巷子好多人,乡勇也进了城,发生了啥事?”
“血……血迹......”
“里间我撒匀了灶灰,外间起雨了,稀泥地,啥也瞧不出来。”他回头看看两个昏死的女子,兀自心惊,问道:“那是新娘子还是十八巷的鸨儿?陆老头去十八巷说书,到现在两爷孙也没回来,你不是也……哥,十八巷出事了?!”
宋铁才想起还有个认错人要杀他的疯婆子!只散花楼就至少四条人命,加上夷女闯过来,陆老头爷孙只怕一夜也回不来,十八巷必得封街!
喝下鱼汤,好歹回复些力气,宋铁扯开衣服看去。
“呀,哥你被扎了!咋......咋的?”
伤口挺深,却只有浅浅的血,他知道是夷女那几下手脚。“二娃,你听我说……哎,先看看......那两个是死是活。”
张二娃去摸一圈,回道:“有脉搏,一个冷一个热,都发着高烧。只是……这血也太……太吓人了,怕活不久……”
宋铁刚想说话,外间“嘭嘭嘭”拍门声响起。“开门,捕快巡查!”
“我入他亲娘的!”宋铁骂一声,心道夷女跑不掉了。却见张二娃听他骂话,似知道不能让捕快瞧见,极快地动手把他朝草垛里拖。“哥,你别吭声,他们发现不了。”
把他塞入草垛,张二娃揭开米缸盖子,使老了力气一股脑把两女塞进去盖上,顺手扯两把干草胡乱散铺在地上。
才做完,轰然门破,脚步乱踏。“娘,千万别说话!”张二娃小声一句,赶紧横躺在草垛边上,装睡下。
脚步由远及近,来到后院,宋铁大气也不敢出,隔着极细的缝隙瞧见进来几个弓手。
“给老子起来!”
弓手喝了一声,张二娃打个哆嗦半坐起来,恰好挡住宋铁视线。
“好汉饶命!”却是张大娘的声音。
“是你小狗入的住此间?”弓手没理张大娘,朝张二娃疑了一句。
“是......是我,咋了?”
“此间主人是谁?”
“说书的陆老头,咦,他们不在?”
“陆老头?他能在个屁,今晚也别想回来。见着你铁哥没?”
“铁哥?咋了,铁哥犯事了?他是淦都头的人……”
“老子知道他帮淦老大跑腿!事倒没犯,哼哼,就只怕小命难保!”
“啊,铁哥......到底出了啥事?”
“我他娘的也想知道咋回事!今夜别他娘出门了,现在挨家挨户搜查,要是有宋小狗的消息,赶紧报衙门!”
“是......是......”
“走!”
片刻,弓手走个干净,张二娃松下一口气,兀自打个冷颤。
“二娃,去把门板搭好。”宋铁有气无力地说。
“啊,是!”
待张二娃回来,便把宋铁扶住,往背后塞去干草垫着腰。
“袁大......”
“哥,袁大还下不了床,早先打鱼回来,给你送鱼去,才知道他被抓进衙门挨了打。他娘的袁大一张破嘴早该给他撕扯烂,害你费银子。哥,你是不是要人?我去给你叫人来。”
宋铁暗忖在这里窝到天亮,米缸里的两女说不定就死了。疯婆子倒也罢,夷女自己受了重伤,还想着救他,要死了不免心中难受。他摇头道:“城里再没有信任的......袁大在城外院子里,他也下不得地……”
“我是说把牛家兄弟找来……”
“不行!乡勇都进城了,此时必定是封城拿人,你如何出得去,再被丢进牢房,可是好耍的!”说到这里,宋铁长吁,心道夷女怕是救不转来了。
“哥......”张二娃抓住他双手,低低地道:“我这就去把牛家兄弟叫来!”
“嗯?”
“有一条地道……”
“那来的地道?”
“不知。姜二郎的院子里,一直通往西城外青衣江边上。”
“姜......姜......”
“哥你宽心,姜二郎应马纲役差去了,没个一年半载还回不来。”
宋铁还要说,只觉头眼沉得厉害,朦朦胧胧中就此偏头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