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早已山河破碎,改朝换代多次。”
一问一答,陆苑根本插不上嘴。他的面目逐渐清晰,与陆昭的模样一般无二。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那身鹤氅,和他的眼神与神情,陆苑肯定会将他当做陆昭。
难怪,这个狐狸精会这样下作地去勾引陆昭。
“他”开口道,“如今余只剩下这一缕神识,若非小友罗天大醮开天祈神,余难见这天日。”
陆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默默看着他。
“余本名陆甲寅,此世余名何?”
陆苑刚要开口,就被郭书筠抢先一步说,“叫陆昭,还是那个陆家。只是陆家如今不复当年恢弘,这一脉只剩下您一人可延续。”
陆甲寅轻笑一声,明明只是一道神识,却那么的真实。
“恢弘又如何,不延续又如何。余本乃天生地养之人,此后为何,与余何干?再者,此世陆昭既是陆昭,陆昭非余陆甲寅。世间已无陆甲寅。”
话音刚落,郭书筠脸上原本的惊喜之意消失全无,只剩下惶恐与绝望。陆甲寅没有看她,他看向窗外。
“如此高宇琼楼,比之宋强盛千倍。世间本已无陆甲寅,何苦又强将‘陆甲寅’之名赋予陆昭。”
“别,别说了。”郭书筠哀求道,陆苑退后一步,陆甲寅,这个名字高居陆家祠堂第一位。
她不知道那位老人的想法,或者说她不敢去想,将陆昭变成陆甲寅第二,光复陆家。那位老人绝对做的出来,否则那些铺垫,就显得多余而无用。
“小狐狸居然已成人形,修为也比之那些大妖相差无几。余甚慰,今后莫要仗己修为,为乱苍生。”
陆苑突然有些心疼郭书筠,等了陆甲寅一千余年,却只等来一句,莫要为乱苍生。可笑啊,陆甲寅可笑,郭书筠也可笑。然而更可悲,陆甲寅不愿世间再有第二个他,郭书筠不愿只被陆甲寅当做一个宠物。
当年人已死,如今凉薄心头生。
“我,知道了。”郭书筠低下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陆甲寅又扭头看向陆昭,与他无二的面容,只是有些少年的青涩。
“做陆甲寅有什么好,你看,他便只愿做陆昭。”
“黄粱梦,一梦醒。大醉不复醒,不做此间人。余陆甲寅自愿入黄泉,受天劫地罚三千又六。唯有这抹神识不死,非是看不厌这天地风景,而是不愿世间再有陆甲寅第二。”
成就道家第一人的陆甲寅,竟是将自己转世会被人供为陆甲寅第二都预知到了。
他没有强行将罗天大醮毁去,即使只剩一抹神识的陆甲寅,依旧可以做到。但是他没有,他将选择权交给了陆昭。若他愿入道家,便成为陆昭。若他不愿入道家,也可做陆昭。
世间只剩陆昭,唯独不见陆甲寅。
他像是看遍了现在的这些风景了一般,轻轻一笑。青烟又消散在空中,被陆昭呼入体内。
留下神伤的郭书筠,和默不作声的陆苑。
郭书筠强笑一声,空气扭曲,随着紫光由强变弱,她消失在原地。
她应该是想回家一个人哭上一场吧,在陆甲寅面前,她永远是那个必须安分的小狐狸。她的爱慕,她的憧憬,对于陆甲寅来说,无关紧要。世间再无陆甲寅,陆苑不敢想,郭书筠日后又会是什么模样。
只是这样的仪式还应不应该继续下去,陆苑找不到办法,她想了想,还是回到自己房中。明天找个时间给那位老人打个电话吧,关于陆昭,关于陆甲寅,她有很多话想要问那位老人。
朦胧中,陆昭见到一个与自己面容一样的人站在他身前。
他们处在山巅之上,有朝日升起。他没有看陆昭,他看向朝霞。
“余名陆甲寅,本应遵循女娲遗旨,铲尽天下仙妖。”
“如今入世三十余年,初入世间见一妖,便杀之。而后杀妖无数,成就道家第一人。”
“却又不得真意,只剩杀伐,妖也并非作恶。”
“人妖区别,不过一具驱壳。烛龙尚未灭尽天下仙妖,余陆甲寅,亦做不到。”
“炎黄之后,世间唯人至尊,再无大妖大能祸乱世间。”
“封神之后,再无妖物起波澜。”
“陆甲寅做不到,甘愿受尽天劫地罚。”
只见那身披鹤氅,名为陆甲寅的人,在太阳完全升起后,化为一道紫烟,洒落世间。
一卷长图掉落在地上,陆昭小心翼翼走近,将卷轴打开,赫然是《群妖图》。
只是与自己所看到的不同,这幅图栩栩如生,那些妖怪仿佛能看到他们的表情,在笑,在怒骂,在焦急。
而在最末,一人立在群妖中,身披鹤氅,手持青玉剑。
“至此,世间再无陆甲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