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刀,是被藏在了哪里?
枪刃和刀刃交击、碰撞、缠绞、钩挂,金铁的交鸣声麻痹了双耳,溅出的火光燎烧起更加旺盛的战意,迸裂的虎口传来钝痛,紧紧捏着枪柄的指骨,业已几乎拿捏不住。
但是——想必对方也好不了多少吧。
被用自己的臂力带起的沉重大枪,接连抡到两次,以他羸弱瘦小的体格,想必已经受了重创。只需这般消磨下去,他便定然会先自己一步倒下。
而另左之助更加确信了这一事实的——在枪重重砸下的刹那,承受不住重量的戒刀一下子崩作两截。
——赢了!
左之助快意地想道。
就算他还有别的刀,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也决计拔不出来了!
只消自己挺枪一刺……
从肚腹上传来的剧痛,骤然打断了左之助的思绪。受原始的求生本能迫使着、左之助急急一个转身,始才让贴上肚皮的锐物刮擦着皮肉划过。
第五把刀,是藏在袖里的铠通。
这可真是……自己一文字切的疤痕,要变成“二”文字哩……
只剩最后一息了。
可能再换过一口气,自己就要栽倒在地了吧?
在那之前——
左之助的面色猛然一煞,也不知从那具残破身躯的什么地方攫来了气力,他的身子霎时挺起,空出来的臂膊骤地锁住了六本刀的喉咙。
“逮住你哩!”
六本刀的面皮涨紫,被勒紧的喉咙发出咕咕嘎嘎的怪音。
可眼见着、他就要闭气过去时——
森白的幽光,从六本刀的口中吐了出来。
第六把刀,刺穿了左之助的手掌。
那把刀——是被藏在喉咙里的。
“受了这等重创,还兀自不倒,你莫非是大江山的恶鬼不成?”
“嘿嘿……”
左之助嘿笑着,指着自己腹部的伤疤。
“老子死过一次哩,现在是‘不死的左之助’。”
“——喝!”
在喊喝的同时,六本刀又卯起力气,用从背后拔出的大太刀一下子斩断了左之助的朱漆榆木枪杆。
“到此为止!”
六本刀喝道。接着又“哇”地吐出一口淤血来。
在另一侧,左之助庞大的身子轰然倒地。
重新占据了听觉的雨声之中,又重新响起了脚步。
接着,一个男人在六本刀的面前露出脸面。
“——哎呀,哎呀,好一场名胜负……不,是名干架吧?”
是与七。
“您留手了?”
“……没有。我若想杀他,他就算死了也会杀了我。”
“是‘不死的左之助’呀。”
与七轻轻笑了起来。
“来杀我的?”
六本刀说。
“来救他的。”
“如若不杀他?”
“那你就走罢!”
“堂堂的十阎王,恁般多事!”
“小僧也不想,只怪这些堂堂武士们,也忒好事。”
“不杀我,不后悔吗?”
“若下回你还帮衬着“那人”,就连你也杀了。”
“空谈大话!”
六本刀扬着手,又转过身去,一.一捡起自己的刀来。
“六本刀——你也别掺和了吧?”
“那可不成,‘日轮虎彻’终要是老朽的东西。”
与七略微沉下眸子。
“哪怕……那是把染满罪业的刀?”
六本刀沉寂下去。
许久之后,他才悠悠道:
“……与老朽又有何干?”
言罢,六本刀腿脚一蹴,在黑暗里驰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