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助在柳屋的一间和室里正襟危坐着。
拉门上的帘子被卷了上去,傍晚的蚊虫正是厉害,周助只得随意挥手驱赶,远处的柳树上又接连不断地响着凄切的蝉鸣,让他不觉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周助切切地在空中虚拍两下蚊蝇,嘴里嘟嚷道:
“区区一介商人,架子倒大得紧!”
“多少算是这一带的町人头,请您忍耐一下吧。”
一边挠着腿上被蚊子叮的包,一边用慵怠的口气回话的,正是松山脱藩浪人·原田左之助。据他所言,他那副种田宝藏院柳免许(道场的最高级称号)的身手被柳屋老板伍兵卫相中,提拔到了头领的位置,也因而可以在柳屋的院里随意走动,故才在这会客的和室里陪着周助。
不知过了几长时候,当最后一丝暮霭也沉沉坠去,室外才终于有了动静。
大刺刺的脚步声与附和般的细小碎步声一并响起,周助和左之助齐齐转过头去,却只见那伍兵卫正领着两名小厮,竟眼也不抬地从两人身旁越了过去,径自来到上席那儿坐着。
眼见周助就要发作,左之助忙扯住他的袖子,抢在前头说:
“这位是来自江户试卫馆的近藤周助先生。近藤老师是天然理心流的宗家师范,在多磨一带名声甚大。”
“呵——是吗?”
伍兵卫懒洋洋地应道。
“你干掉鬼藏他们时,用的就是天然理心流的功夫吗?”
周助强捺下火气,闷声应一声“是”。
“是嘛。天然理心流…天然理心流……没怎么听过的名字那?”
“那、那是……”
左之助忙抢过话头,转圜道:
“伍兵卫老爷俗务缠身,想必近年来没到江户走过罢?故而天然理心流近来名气虽响,却还未来得及入了贵人的耳朵里那。”
“哦,这倒也有理……”
伍兵卫正过身子,装模作样地对周助开口道:
“那、那个,近…藤师傅是吧?这十两金权且预支给你——介绍近藤师傅来的原田先生领五两——除此之外,每日再领一两薪俸。调动浪人的事宜,你就和原田先生一起商量后,再一并下决定,没问题吧?”
周助接过小厮递来的金子,旋即沉着脸点了点头,而后又闷声喝道:
“在下只负责护你周全,若要在下像那些泼皮一般,行伤天害理之事,在下可不干。”
“唔……”
伍兵卫面色一僵,旋即眯细了眼,瞅了瞅周助正板着的脸。
“哼,好一个堂堂正正的武士大人那?”
撂下这句话后,伍兵卫就用手撑着地板、颇为费劲儿地直起了他那肥硕的身体,接着,他又挺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和室。
“岂有此理!”
眼见伍兵卫走远,周助重重地用拳头砸向身子下面的畳,同时又懑然吼将道。
“竟敢这样羞辱武士!若非要在此守株待兔,不消那人斩来,我便亲手将这奸商斩了!”
而原田——则一派慵懒地看着院内,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有了钱之后,这样的家伙就渐渐地多起来了。町内的地位也好,财力也好——倒也确实是像我们这种穷武士难以企及的呀。这个世道,也逐渐改变了那……近藤师傅,跟我来吧。”
言罢,左之助就直起身子,朝外面努了努嘴。
权且将对商人的怨气抛诸脑后,周助一边点着头,一边朝左之助的方向挨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檐廊之上。
“最近,伍兵卫那家伙古怪地紧。”
左之助说。
“他似乎对那人斩非同一般地畏惧。”
“是吗——所以才招收了这么多的浪人啊。”
“不仅如此。”
左之助的语声略微一沉,但脚下的步子却不见放缓。
“与其说是担心‘人斩’会来光顾,倒不如说……他已经确信了‘人斩’的到来,所以才会感到恐惧。”
“什么…意思?”
“那家伙,最近一直在说亡灵呀、复仇呀什么的让人听不明白的话。对于那个‘人斩’,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我是这样觉得的。”
“所以您才来这当护卫吗?”
“不、不是。”
左之助停住步子,回头对周助展露出笑容来。
“在这里干活有金子拿,有酒喝,有女人,还需要别的什么吗?只是——”
左之助一派悠闲地耸着肩膀,同时——又伸手打开了旁侧的拉门。
“那个‘人斩’如果真的会来柳屋,我可没有能和那种家伙正面对敌的自信,所以,我需要和三位联手——虽然目标不同,但方向是同样的吧?我和伍兵卫打过招呼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四人同住在这间房里。”
在拉开的门中——长州的两人·久坂玄瑞和高杉晋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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