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的鲜衣怒马,变作了30多岁时的捉襟见肘。进入2010年之后,我无论在“家乐福”,还是“好又多”,抑或是更平民化的“红旗连锁”超市里,都逐渐习惯了只买促销打折的商品。商场里面白色标签的商品,是不促销的,而淡黄色标签的商品,则是促销的。期货大亏之后的这两年,我进超市几乎从来不看白色标签的货品。
这个充满悲剧感的习惯是如此顽强,以至于当我资金终于回升到100万以上,进入经济相对宽裕之后的2013年之后,我每次去买东西时,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依然如以往那样,我的眼里,只看到那些浅黄色的促销标签。
我提着东西,走出超市,行走在夜晚9点半的华阳街头,从城区走入郊区。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夜色则越来越深,当我再度走过麓林别墅区时,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际,让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两、三年没买过正常价格的商品,我所提着的袋子里每一件,都是打折、做促销的商品。奇怪的是,我竟然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第一次发现这个事实。
耳边仿佛有呼啸而过的夜行列车,轰鸣着碾过,使我有些头晕。我将两塑料袋沉甸甸刚买的东西,放在路边一棵法国梧桐下,然后撑着法国梧桐,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
我并没有恐惧,也依然并不羡慕麓林里面的人,但我被某种无法言说的东西击中,让我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有意义。
这样寂寞而艰辛的坚持,到底值不值得?
就那样走回飘渺谷,谷地里的温度似乎更低,我打开电脑,房子如此安静,以至于电脑硬盘的转动声似乎都清晰可闻,我蜷缩在椅子里,感觉有些冷。这时,留鸟出现了,他突兀地说:“这两天,你注意一下快递,我送了个东西给你。”
“不是已经求你别送了吗?”我说,“再这样,你不就逼我搬家吗?我好不容易才租到这地儿,我们穷苦人家,搬一趟家可不容易。”
留鸟沉默了片刻,回答:“好吧,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但你必须答应我签收,我是请国内的朋友代买的,你拒收了我没面子。”
“如果你保证是最后一次送我东西,那我接受。”我说,“咱们都不可以反悔。”
“好的,以后再不给你寄啥了”,留鸟干干脆脆地说,“别人求我送礼,我都懒得送呢,你倒好,不识好歹。”
我不是不识好歹,我是怕欠你太多。我在内心默默地想。
“是什么东西?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我问。
“没啥不可以告诉的啊,又不是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东西,一个‘爱疯5’而已。”留鸟说。
“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真不能要。”我赶紧回复。真的,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苹果手机。
“说话要守信,咱们都不要当反复无常的人好吗?”留鸟打了一串“呵呵”过来。接着,他告诉我,之前一次聊天,得知我目前用的手机居然还是诺基亚,感到十分惊奇,如今已经是移动互联的时代了,有了智能手机,才能在手机上聊QQ,还能上微信。为此,他一直想给我买一个。这次赶巧国内另外的朋友要团购,他就给我购了一个,直接快递到飘渺谷。
“唉,这要我怎么才能报答你啊。”我说。
“你好好把你的《万物枯荣》写得更好,就是对我的报答了。”留鸟说,“我可是《万物枯荣》的铁杆粉丝一枚,你给我精神享受,我给你个手机也没啥。你不欠我。”
我沉默,鼻子有些酸,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好了,别磨磨唧唧了”,留鸟说,“对了,答应你两周看我女友一次的,最近忙没顾得上,今晚正好有空,你现在开视频吧。”
我没有回复,也没开视屏。
“怎么了?”留鸟打来一行字,“我可是忙着呢,没多少空闲,你别磨蹭了。”
我回复:“这个,是绝对不能再看了,你对我这么好,无论你是不是把我当兄弟,在我心里,我已经把你当成我最好的兄弟,我怎么能看自己兄弟的女人呢?”
留鸟沉默了一分钟,打来一行字,“你打开视频吧,我,就是她,答应了的事情,我从来都一定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