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脑比以前更清晰,想事情容易许多。
比如,现在小翠已经回去睡了,李瘸子睡在堂屋,喝下一瓶酒的量足够睡到明天早晨,即使是八岁的我,想悄无声息的杀死李瘸子,也是轻而易举。
离开时我看到,李瘸子身后的墙角,有一箱子玻璃瓶装着的酒,按照正常人的量,只需要先把李瘸子打昏,再灌四瓶酒,重度酒精中毒,足够让李瘸子一命呜呼。
但这样还不保险,在喝多酒之后,人体内会燃起虚火,这种火会让人觉得暖和,但短暂舒适后,会让人虚弱浑身发抖。
灌下酒精,再扒下李瘸子的衣服,打开堂屋门将他拖到院子里,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只会认为李瘸子酗酒后被冻死,绝不可能怀疑到我的头上。
真是个完美的计划!想到这里,我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今夜无风,无月,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看见西河里荡漾着幽暗的水光,看到黑黢黢的道路上褐色的枯木,看见远山层层的暮霭,与停在枝头上,正用猩红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的老鸹。
黑暗,让我的心情格外平静,大脑比平日还要清醒。我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个夜行的生物,终日生活在黑夜里,才能拥有窥视黑暗的眼睛。
我走了一半,又悄悄返回李瘸子的家。这间巨大的瓦房群建筑,飞檐高高的往前探,像是老饕张开的獠牙,静静等待将我吞噬。
与我所想的一样,大门并没有关上,我能看见门口台阶上没被清理干净的玻璃残渣,如果屏住呼吸,能听到堂屋李瘸子发出的鼾声。
我蹑手蹑脚的走进院子,到西北角仓库里,找到李瘸子用来干木匠活的圆头手锤,又悄摸的关上门,准备溜到堂屋找李瘸子。
虽然没有尝试过,但我知道,这种小锤子击打人的后脑,会造成脑内淤血,但并不会致人死亡,但会让人脑阻塞造成偏瘫。
在打开堂屋大门,看到李瘸子那张胡子渣啦的老脸时,我内心涌动着的兴奋,紧张,与恐惧,再度化为躁动的荷尔蒙,我再也忍不住心中悸动,举起锤子冲着李瘸子的后脑……
“小白,你在里头呢吗?”
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声,我吓得冷不丁一哆嗦,锤子差点掉在地上,刚才的躁动之火被迎头一瓢凉水浇灭。
我慌忙把锤子扔掉,飞跑出门外,正看见我娘站在大门口,正焦急的眺望着门内。
我瘪瘪嘴,忽然觉得有些后怕,用忐忑的声音叫了声,“娘。”
“你这孩子!”我娘看到我,气得扬起巴掌想要打,可看到我可怜巴巴的小脸,终究叹了口气将巴掌收回去,“走,咱回家。”
我提着一盏煤气灯,照亮崎岖的小路。娘牵着我的手在颤抖,我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我娘刚才看到……
不知为啥,刚才我就像是鬼迷心窍了一样,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连杀人这种事,都成了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