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书桌边坐下,美丽细长的眼睛正微眯定定看着我。
(三)
当下我埋着头,心寒成一片一片的。师傅他定是在思量要怎么处罚我。
我立马腿一曲,给跪了下去,道:“师傅,徒儿知错了。”我觉得我主动认错的话,师傅会罚得轻些。
我听见师傅手有一下没一下扣着书桌,他问:“弦儿哪里错了?”
“回师傅,徒儿不应该听信大师兄谗言,随他一起去人间残害苍生。”我思索了下,如实回答。
师傅又道:“那弦儿告诉师傅,大师兄如何谗言你了?此番又怎么残害苍生了?”
我唯恐师傅听了大师兄的行径心里会承受不住,师傅辛辛苦苦栽培的大师兄其实是个专挑仙家面子丢的神仙。于是我便安抚师傅道:“师傅莫要生气,此番大师兄去人间遭了报应了,没有太丢师傅的脸。”
“哦?如何遭了报应?”
“大师兄在人间引起了骚乱,被抓了,还蹲在大牢里吃了好些天牢饭。”我觉得自己一说起大师兄的凄惨遭遇,嘴巴就比平时顺溜。
师傅思忖了一会儿,才道:“你大师兄不是会仙法吗,就甘心呆在大牢里那么多天?”
我道:“回师傅,是我将大师兄好好安抚了,让他切莫要用仙法伤了凡人,那样有损仙家修养。大师兄还是很有风度的神仙,听了我的话,好好呆在牢里了。”
师傅不再问我话,我料想师傅应该是听了我如此说,对大师兄很失望。我又道:“师傅,切莫为大师兄而气伤了身子,如今大师兄已被师傅罚去打理桃林一个月,将将他临走之前还对徒儿哼着小调说定会在里面好好思过的。徒儿相信大师兄,一定会在里面好好思过的。”
师傅还是不说话。
我跪了好一阵了,师傅也不让我起来,他一定是非常生大师兄的气,而忘记让我起来了。于是我小声提醒了一下师傅:“师傅,徒儿跪着腿疼。”
师傅慢悠悠道:“弦儿说得很顺畅,去了人间一遭,现在才知道腿疼了?”
我觉得师傅没理解我的意思,又解释了一下,道:“师傅,徒儿是跪着疼。”
师傅又不说话了。师傅一向很疼我,但这次似乎他不怎么疼了。倒是我疼。
我又跪了许久,才听师傅道:“不经为师允许就私下凡间,弦儿可知罪?”
我心里颤了两颤,师傅终于要罚我了。我道:“知,徒儿知罪。”我多么希望师傅也能罚我去打理桃林一个月。
“那弦儿想让师傅如何罚你?”
师傅这话一出,我逃不掉了。但既然师傅想让我自己想该怎么罚,我思索了半天,才稳下心神道:“师傅,昆仑山的茅房定是脏了,徒儿想去刷刷。”
一向大师兄的任务是打理桃林,我的任务是刷茅房。但既然大师兄能被师傅罚去打理桃林,我想我也可以被师傅罚去刷茅房。所以我才斗胆在师傅面前提起。
果然,师傅很大量,他让我起来去刷茅房了。
虽然我心情为此有些灰蒙蒙,但想想这总比去山崖面壁几个月强多了。遂心宽了些。
临走前,我犹豫了下,还是捏了个决将我从人间为师傅带回来的两幅画给了师傅。怎么说,这也是我这个做徒儿的一片心意。
不想我这孝敬师傅的善举竟得到了师傅的认可和回报。师傅将他先前还在勾勾画画的卷轴递给了我。
我受宠若惊地打开一看,上面画了一只兔子,模样甚为可爱。
于是我便将画轴欢欢喜喜地抱了回去,挂在卧房里,天天供着。这可是师傅赠与徒弟的第一幅墨宝,别的师兄定是没有。
然倒是我会错意了。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十一师兄卧房里挂着的虎啊,马啊,龙啊啥的,均是出自师傅手笔,气势十分磅礴。
而我,只有一只兔子,委实凄楚了些。
(四)
我刚刷完茅房没多久,昆仑山就传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使得我先前的郁结一下烟消云散了。
天界五千年一次的蟠桃大会将近,老天君专门遣了神使来昆仑山给师傅送了请柬,邀我们昆仑山上天入会。
听说天界的老天君格外施恩,此次蟠桃大会只要是个神仙不论阶位均可参加。
也就是说,这昆仑山阶位最低的我也能去了。
一直以来,能参加仙界蟠桃大会的只有上神。每每师傅受邀上天时充其量也只能带上一两个弟子,但这一两个弟子是万万轮不上我的。
现在好了,我们整个昆仑山算上我,皆可随师傅一起,去神界混吃混喝了。
这怎能不让我心花怒放。
然,最不喜欢听到这个好消息的人,大抵就只有大师兄了。
这不说我都快忘干净了,大师兄被师傅罚打理桃林一个月。算算日子,估计等他出来时,我与众师兄恰好随师傅一起参加完蟠桃宴回昆仑山来。
风水轮流转呐。当初我对师傅让大师兄去照顾桃林的这个决定还颇有微词,如今看来真是太英明神武了。师傅果然是神机妙算。
可毕竟大师兄怀揣着一颗八卦玲珑心,蟠桃大会的这件事情很快被他给知道了。
这日,趁师傅不在,大师兄偷偷溜出桃园,找我算账来了。
我见大师兄面色滋润,精神状况却不大好。遂道:“才几日不见,大师兄莫不是太挂念我了?”
大师兄呲着牙,恨恨道:“小师妹你抢我桃子!”
我知晓大师兄此刻定是很怨我,毕竟是我与大师兄一起去人间,他才因此被师傅责罚的,也是因为我大师兄才无法参加此次蟠桃大会。
我真有些内疚,不忍再去刺激他,便安抚他道:“师兄莫急,桃子会有的。待后山桃林结出果实来了,师妹定将第一个恳求师傅赐予大师兄几箩筐桃子!”
大师兄面色千变万化,嘴巴抽了又抽,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我想,大师兄见我如此体贴应该是化悲愤为感激,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我就真诚而欣慰地冲他笑笑,道:“大师兄甭跟我客气,我俩谁跟谁!”
结果大师兄并未领我的情,挥一挥衣袖走开了,未带走一身骚气。临走前,他还莫名其妙地道了句:“师傅都要将你宠上天了。”
我满脑子都是蟠桃大会,想也不曾想便道:“要再过两天才上天。”
空气里传来大师兄用鼻子弹出的一声冷哼,煞是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