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下落,不受任何外力干扰,很干脆的掉到地上的小铁锈堆。
何途想了想,站起身来,咽了一口唾沫,犹豫再三,低头俯视,视线从高到低,直到出现较为方形的缝隙,他两手扣住了扶手,和最初一样,那个人,那个身影,依旧停留在一楼,一样的姿态,一样的位置。
“喂!”
何途又大嚷了一声,也许是为了壮胆,也许只是单纯的将灯光保持住。可这人的不为所动倒是更加让人焦虑。耳边的电表箱“沙沙”作响,最底下的声控灯,开始泛黄,摇曳数下,再次熄灭,每一层都紧紧的扣住何途的心弦。终究黑色埋没了整栋楼,整个楼层,整个人。这个人的脚步可不再能用着急来形容了,更为准确的可以说做——速跑!靴子的动静沉重得让他的脚下都觉得不断震动,他还在不断的逼近,灯光的忽明忽暗使得何途的眼睛还来不及适应,略带残影,可耳蜗早已被这声响充斥着,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啊喂......”何途有些慌张,叫了一声灯光并未亮起,赶忙继续大叫:“喂!!”
声音连同着灯光一并颤抖着,视线清晰,两旁依旧是住户的防盗门,前方仍是空无一人的楼道。他猛咬了两下口香糖,摸了摸地上的瓷砖,冰凉凉的,触感的回馈,让何途很失望,这不是梦境。
长长的吸了口气,两手撑在地上,往前爬着,极不情愿的把头贴在护栏上,屏住呼吸朝着一楼入口的方向看去,一模一样,自己绝不是幻觉,那个奇怪的人,还在那儿,所有的位置都一样。何途心想,这莫非,遇到坏人了不成,一直尾随着自己过来的?可也不对啊,自己一个男的,看起来也不像个有钱人,跟踪过来干嘛?就算是小偷,这么大动静,岂不是有些蠢?
“嘿!”何途再次站起身来叫道:“听着!老子没钱!但有脾气!你再他么不走,我就报警了!”
一说报警,何途立马摸了摸身上的手机,气得直瞪眼,刚才聚会太过混乱,自己手机压根就没带回来,可话都说出去了,反正这人也不知道,兴许能唬住。这念头,刚出来,就被自己的眼睛打了回去,那人像是全完无听觉,相当固执的停在原地。
眼瞅着灯光即将熄灭,何途用力的把脚跺了跺,往下三四层的楼道的灯泡又恢复了最初的亮度,一二楼许是距离有些远,灯光还是灭掉了,那个人如约发疯一般的开始跑上楼,正当何途要再次“叫醒”沉睡的灯光时,这个人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很干脆,何途感到有些意外,追着声音最后落下的方向,就在二楼的拐角处,有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正放在栏杆扶手上,是他,那个人停在了二楼,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何途的手也放在扶手上,他能相当敏感的感受到,逐渐传来的细微震颤,很有规律,再仔细打量,那只手的手指正敲击着老化的扶手,像抚摸,像弹奏,更像在催促,催促迟来的黑色。
何途很困惑,可转念想了想,心中却有些窃喜,这怪人貌似一直在等的东西,就是灯光熄灭后的黑暗,一旦灯光一灭,他就会发了疯的往自己这儿来,不管这是他的怪癖,还是个喝醉酒的醉汉,只要能不让他上来,就行,等一会儿保安大叔来了,不信他还不走。
跺了跺脚,让灯光继续发亮,口中继续不厌其烦的咀嚼着早已没了趣味的口香糖。
“滋滋.....喂,小子!”电梯的话筒处传来保安大叔的声音。
“哎!我在呢!”何途赶忙凑近话筒:“叔,您到哪儿了?”
“本来都快八栋了,地下停车场好像有人喊叫,我就下去了一下,现在打算从地下三层开始查,反正你也不急,去我门卫室坐坐,我一会儿再上来。”
“别别别!叔!我就想回家,那个,您哪怕过来看看也好啊。”何途有些着急。
“看看?”大叔不解:“看什么?”
“看......对了!”何途故意提高一个嗓门:“我们八栋门口,就有您要找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快来呀!”
“你这小子又喝酒了吧?怎么那么多事?你个年轻大小伙,怎么跟个小女孩儿一样?”大叔不耐烦的说:“上次这停车场就出了事,直接开了两个保安,我可不敢马虎,巡逻了再来,你不去门卫室,最近物业公司在整修停车场,晚上十二点后,楼道灯的线路都要关掉,你愿意留在黑暗里,就留吧!”
“十二点?”何途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几分钟时间:“这可不行啊!大叔,我......”
“滋滋......”
没等他说完,另一边已经挂断。何途用力的拍打着对话机,破口大骂着,心想着,自己要真出点什么事,一定得让这大叔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再看了看自己在对话面板上击打出来的凹痕,自己二十来岁,血气方刚,就算真是个坏人,他就一个,把人逼急了,还说不定谁打得过谁。
低头瞄了瞄,那双仍旧停在二楼拐角敲击的手,冲着下面吼叫了一声,灯光通透,那怪人不出所料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站立着,影子来看两手什么都没拿。
“好极了!”何途嘀咕了两句:“好极了!来吧孙子!”
四下打量了一番,视线落在一边的消防箱内,从里面拎出一瓶灭火器,底部朝前,两手托举着,长长的吸了口气,看了看微微暗淡的灯光,大嚷着,抱着它一路往下冲。
有他的声音一直张扬着,拉扯着,楼道中反倒显得格外安静,灯光明亮,电箱的小灯都像是停止了闪烁,充满力量,他的脚步由慢到快,沉重而响亮,逐渐死去的铁屑堆都在空中打颤,两耳没了风,身上没了负载,他只想冲下楼,和他面对面。
待到何途抱着灭火器一路奔向一楼时,余光看到那被外面路灯拽得长长的影子,他还是不免有些迟疑,放慢了步伐,走到拐角,一个转身,举着灭火器,挺着胸膛,看着前方。他愣住了,一股子寒意从眼眶渗透,直戳心窝,夜风从楼道楼口灌进,轻轻的拍打在何途的手背上,灭火器从他木讷的手中滑下。重重的摔在地上,这响动让他头皮发麻,可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他没看错,这个拥有着长长影子的怪人,那个本该是本体站立的位置,只是一套垮在地上的衣服,上面扣着一顶老式的礼帽。
一定是那儿除了问题,那瓶灭火器滚动着向前,停在了那堆衣服前,明显被挡住了。何途扇了自己一耳光,发抖着看了看身体,这仍不是梦境,再抬头看了看灭火器一边,摆放着的是一双黑色的手套,这里明明空无一人,可地上的影子还在,被镶刻在这儿一样,难不成自己一直在上面向下看的人影,只是来自一个虚无缥缈的衣服?不可能,他再仔细观察,外面的路灯灯光的确是这影子的光源,虽然能看清楚外界的情况,可明显在灯光中,有一个像是细微无色的线条勾勒出的人形,这和地上的影子十分吻合,那岂不是说明,那个位置还是有什么东西存在。
这下可把何途吓坏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踢在阶梯上,失去重心,膝盖发软,一屁股坐在阶梯上。
“咔......咔......”太久的静谧,声控灯由上到下开始熄灭。
在一楼灯光灭掉的瞬间,何途瞳孔中的残影与门口的光影刚好契合,那里的确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他戴着礼帽,一件黑色大衣几乎垂到地上,两手的手套在黑暗中都反射着亮光,看他的状态,准备要赴宴迈出脚步一样。
何途没再多想,连滚带爬,叫嚷着往楼上跑,抓着扶手,踩踏,打着转,跑到七楼拐角的电梯处,喘着粗气的疯狂按着应急按钮,可除了等候音,没有多余的动静。
“求你了,求你了......”何途一边跺着脚一边砸着对讲处:“你他么的接啊!草!”
何途抓着自己的头发,想强制性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连续向下看了几眼,那个人依旧停在那个位置,自己的情绪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究竟想干嘛?!”何途声嘶力竭的喊着。
声音除了持续灯泡的亮度,其余就显得毫无力量。他来回走动,拼命的想捋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首先就得确定他是实体?幻觉?他猛地一想,只有一个办法,一开始自己的办公钥匙就掉了下去,他还接住了,不管最后的落地响动是真是假,如果,现在那把钥匙还在自己的衣兜里,那他就是幻觉,如果不在,那就是实体。
这个念头转到手上,何途一边盯着一楼的人影,一边小心翼翼的摸着口袋,直到触碰到了口袋底的一瞬间,他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