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微光

上视线。

    奈莉一时失语，沉默地垂下眼。少年微凉的手指无言地攀上她的肩头，沿着手臂外侧滑到她手掌，却转而落在她的发丝上，一下下温存地轻抚。

    “奈莉。”今晚卡尔萨斯的语调有些异常。嗓音比往常更低，语末沙哑的宛如没裁好的纸，毛糙而粗粝，却有股别样的情绪藏在每个字后头。

    “嗯。”奈莉轻轻回答。

    他徐徐凑近，却垂头将脸埋在她颈窝，一手抱住她，动作竟然有些微的颤抖。

    “你很恨我吧。”尘埃落定的、陈述的语气。

    他没有等到奈莉的回答，却浑不在意地继续低语：“但是我不能放手，绝对不能。”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话语中抓到软弱的尾巴，细细咀嚼，那滋味近乎恐惧。

    “你是我唯一的光，我不能失去你。”卡尔萨斯有些痛苦地抽了口气，抬眼以目光描摹她的眉眼。

    “我愿意为你一次又一次死去，只要你在我身边。”

    他的笑比洒落进来的惨白月光更冷：“所以厌恶我，憎恨我吧，我不在乎。”他说着吻上她的额头：“因为你还是我的。”

    奈莉好像哑了，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的眼睛在暗夜的渲染下显得幽沉，是两泓从深海割裂出来的蓝，时刻渴望着回到天空下的水波间。她一眨不眨地审视他，小巧而精致的五官宛如瓷娃娃般冷漠。

    这一刻，他们的角色暂时互换。

    随即，卡尔萨斯再次成为上位者，他毫不费劲地获得了支配的俯视姿态。

    奈莉的手指搭在他肩头，神情仍然维持着令人费解的冷淡。她推了推他，一条腿勾上去，又按了按他的肩头。

    魔王秀美的五官有片刻的呆滞。

    少女却没有就此停下，再次推搡，趁着这转瞬的僵硬，以下克上，和对方交换了位置。

    她的头发披散下来，掩在颊边，衬得湛蓝的眼睛说不出地惑人。

    她表现得很克制、很平静。一手撑在黑发少年的颊侧，另一手搭在珍珠扣上。

    一片薄云从月亮面前慢悠悠地走过，房中光影变幻。

    半明半昧的光线里，所有心绪都化作一团混沌。

    她的手却被按住了，卡尔萨斯近乎粗鲁地将她往身边一压，将被子一抖：“睡了。”

    奈莉脸上冰做的面具一下子碎得不成样子。她怔怔看了对方一会儿，魔王陛下却干脆背过身去，留给她一个清瘦的背影。

    刚才她好像魔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那样大胆。

    她居然觉得那样做就能和对方就此了断。

    现在已经无法追溯那片刻灵光中的逻辑。

    想不通就干脆不去想，她也翻了个身，面朝着落地窗，看着月亮一路沉下去，沉进山影的凹陷处，只有天空仍然暗红如血。

    昏昏沉沉间，奈莉做了个梦。

    她被关在金色的牢笼里，什么都看不见。面前猛然出现三女神的祭坛，花窗华美而刺目。她的视线便因这突兀出现的圣光不再清晰，确切说，是周遭都模糊起来，宛如被一道黑幕隔在眼前。

    有人在不断地唤着她的名字，可她却觉得解脱，根本无意理睬。

    在她意识稀薄到虚无的那刻，奈莉醒过来，正对上卡尔萨斯的红眼睛。

    眼前一蒙，他将她按住了，唇齿相接。